秋莲?!
宋南絮垂下了缀着颀长睫毛的眸子,沉吟了少顷,她勾唇冷笑。
那一抹悬于唇畔的笑,好似一把淬了毒的刀子。
曾外祖父旧部的孙女儿!
祖母自幼在军中长大,宋南絮知道她对将士们的感情有多深厚,特别是严家军旧部。
昔日一战十分惨烈,严家军全军覆没,就算是这秋莲当真是曾外祖父旧部的孙女儿,那这位旧部也极有可能是当年那场战役中的逃兵!
宋南絮拿起了桌案上的狼毫,沾了沾砚中翠珠磨好的墨,在‘秋莲’二字上画下了一个叉!
翠珠看着记档上宋南絮画下的那个叉,仿佛像是看见了秋莲的下场一样。
已过未时三刻。
安远侯府内已经是安静非常。
墨香居内更是一片静谧,仿佛像是没有人居住似的。
阵阵萧瑟的秋风卷起了枯萎的落叶,零零落落飘落满院,沙沙作响。
一整个晌午,宋南絮一直都坐在桌案前,将老太太这五年来以来的衣食住行看了一个遍,生怕自己错过任何一个细枝末节。
翠柳掀了帘子进了里间,刚要开口,倏地瞧见了翠珠朝着自个儿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她微微颔了颔首,放慢了脚步,行至桌案前,将手里的青瓷茶盏轻轻地搁在了桌案上。
宋南絮抬了眼皮儿,看了翠柳一眼,淡淡问:“什么时辰了?”
翠柳回道:“眼瞧着就要到申时了。”
宋南絮放下了手中的记档,端起了翠柳刚更换的茶,轻呷了一口:“青雀还没有回来么?”
翠柳:“还未回来。”
宋南絮闻言,微微地蹙起了眉。
自青雀跟踪那辆马车起,仔细算下来,已经过去了两个时辰。
以青雀的身手,这会子应该回来了才是。
难道——
“姑娘。”
宋南絮刚想着,门外倏地传来了青雀的声音。
“进来吧。”
宋南絮看了翠珠、翠柳二人一眼,吩咐道:“晚膳我想吃罗汉斋和庆元豆腐,你们去准备一下,这里有青雀一人伺候便是。”
“是。”
翠珠、翠柳二人应了声,躬身退出了身宋南絮房中。
待到二人离去,宋南絮抬眸看向了走进来的青雀,问道:“可有瞧见那辆马车最终的去向?”
青雀面有难色,微微抿唇,欲言又止。
宋南絮蹙眉:“怎么了?可是被人发现了?”
青雀道:“倒是没被人瞧见。是奴婢跟丢了那辆马车。”
宋南絮眉心蹙得更深了:“跟丢了?!”
她是知道青雀的身手的,以她能耐别说是一辆寻常的马车,即便潜入皇宫也是可以的。
“怎么会跟丢了呢?”
青雀如实道:“奴婢跟夏侯先生乘坐的那辆马车到了平康坊长喜巷子,忽地冲出了一列嫁娶的队伍,奴婢被拦了下来,等再想要去追的时候,马车已经不见了。”
宋南絮的手指似有节奏地在桌案上轻轻敲击:“马车不见了?呵呵,有趣,实在是有趣。”
这更让宋南絮好奇那男子是何身份了。
“辛苦你了,你先下去吧。”
“是。”
青雀躬身退出墨香居内室,转过身,她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果然,细作是个困难的差事,她没想到,姑娘竟会让自个儿去跟踪主人。
好在主人高见,一早便想到了这点,交代她要如何回答姑娘。
“青雀,你怎么出来了?那谁在房中伺候咱们姑娘?”
刚到院子里,翠珠便见青雀从姑娘的房里走了出来,连忙上前:“真是的,人牙子买你们进府的时候没有教过你们规矩么?
就算是姑娘让退下,也要在门口听候姑娘的差遣。”
翠珠嗔怪地看着青雀,摇头叹息:“如今庞管事当差是越发糊弄了!”
她朝青雀挥了挥手:“下去吧。”
旁人伺候姑娘,她也是信不过的,倒不如自个儿来得省心。
翠珠迈着小碎步子刚准备跨过门槛进主屋,身后突然传来了一声尖叫,紧接着,便是西厢房旁的耳房中传来了一阵激烈的争吵声。
翠珠脸色骤变。
她立马转身往西耳房走。
刚到耳房门外,屋里斜里飞出了一支鸡毛掸子,不偏不倚地打在了翠珠的鞋面上。
“死丫头,谁给你的胆子也敢跟我挣了!?”
“呵!瞧你这话说的,咱们可都是升锦绣院里出来的一等女使,身份都是一样的,怎的?你还真把自己当这府里的小姐了?!”
翠珠站在门口听着耳房里的动静。
像是文蕊和玉斓在争吵。
她竖起了耳朵,凑到了房门口,仔细听了一耳朵。
文蕊:“那簪子本来就是彩玉孝敬我的!”
玉斓:“呵!孝敬你的?你可真会往自个儿的脸上贴金,你算是个什么东西,还真当自个儿是碟子菜啊!”
俩人欲吵愈烈,显然已经到了剑拔弩张的地步,若是在不拦着只怕要在姑娘的院子里打起来了!
翠珠刚要进门,倏然被一只小手给拦了下来。
扭过头,却见彩玉一脸幸灾乐祸的模样朝着自个儿使劲叽咕眼睛。
翠珠蹙了蹙眉头。
彩玉连忙将她拉到了一遍。
翠珠沉了三分声音:“怎么回事?我听了一耳朵,彩玉,你老实跟我讲,你到底给了文蕊什么?”
彩玉嘿嘿一笑,凑到了翠珠耳畔说道:“小姐赏了我一支金簪。”
“金簪?姑娘赏的?”翠珠的眼睛里并没有羡慕,相反的却满满都是疑惑:“那你怎么不自个儿守着,平白无故给她作甚?
你瞧瞧,闹出了多大的乱子来!!”
彩玉脸上笑意不减反增:“翠珠姐姐,您切莫着急,这簪子呀——”
她微一挑眉,随即又朝着墨香居主屋瞥了一眼。
翠珠自小在老太太的身边长大,是李、宁、王、段四位嬷嬷亲手调教出来的,心思自然不输旁人。
她只是瞧了彩玉的一个眼神,似乎就明白了其中深意:“你是说咱们家姑娘让你这么做的?!”
彩玉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
翠珠勾起了唇角。
姑娘这是要拔掉夫人身边那几个婆子安插在墨香居里的眼睛呐!
翠珠眼珠子转了转,立马回过了味来。
当即,她退下了手腕上的一支鎏金镯子塞进了彩玉的手里:“既是姑娘的赏,厚此薄彼岂不是显得咱们姑娘不厚道,你去把这镯子给玉斓,应该怎么说不用我教你了吧?”
彩玉狡黠地笑了笑,朝着翠珠屈了屈膝:“翠珠姐姐,您就请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