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萧然沉吟了许久,缓缓抬头,将目光落在了宋南絮的身上:“絮儿,那依你所见,现下应该如何处之是好?!”
宋南絮心中冷笑。
父亲啊父亲,您还真真是只狡猾的狐狸呀!
宋萧然浸淫官场多年,又岂会看不出着其中的门道呢。
他之所以这么问,是想要看看这位离家五年的女儿是否真的有了长进。
宋南絮深琥珀色的瞳眸转动,似是计上心来,微微勾起了唇角,声音轻而柔:“父亲,此事若想要化解却也不难。”
宋萧然抬了一下眉,定定地看着宋南絮,等待着她继续说下去。
宋南絮看了一眼担架上强忍着疼的宋昭。
她就是故意吊宋萧然的胃口,好让宋昭多吃些苦头罢了。
宋萧然见她迟迟不肯言语,微微蹙眉,声音中有些按耐不住的焦躁:“此事关乎我安远侯府的安危,你就别卖关子了,速速说来!”
宋南絮的目光始终凝在宋昭的身上,半晌才启唇道:“此事的化解根源,还在阿兄的身上。”
“在昭儿的身上?!”
“不错。”
宋南絮点了点头:“萧相将重金送入咱们府中,便是要向世人告知他看中阿兄。
父亲今日携阿兄进宫面圣,当着天家的面责打了阿兄,虽暂时平息了天家怒火,却也不是长久之计。
如若想要明哲保身,倒可用阿兄的姻缘来平息此劫,女儿听闻太师府长房的嫡幼女……”
“万万不可!”
不等宋萧然开口,宋昭抢先拒绝道:“父亲,我与姜家姑娘……”
宋萧然蹙起了眉,抬手打断了他的话。
姜闻重不仅是三朝元老,更是当今帝师,同样他也曾是萧丞相的启蒙恩师,倘若安远侯府能与太师府结两姓之好,圣上、萧丞相定不会再与追究。
姜家世代簪缨,老太师桃李天下,若真能如此,定将是安远侯府的一大助力。
不得不说,宋南絮的法子,让宋萧然很动心。
宋昭也看出来了父亲的心思。
他蹙着眉头,眸光凝重地望着宋南絮。
昔日,她将他看得比什么都重要,而今却能神色淡然的与父亲谈论他的婚姻大事。
这一霎,一股酸楚用上心头,鲠在喉间。
五年前,他为了侯府提议将宋南絮送往普照庵修行,自那日起,宋昭便知自己已与宋南絮在无可能。
他明明知道的。
他明明愿意的。
可是,为什么当宋南絮平淡地说出这些话的时候,自己会心酸,会难过,会恼她那副淡然的样子。
“父亲,您觉着女儿此法是否可行?”
宋南絮给宋萧然提了个醒。
将陷入沉思之中的宋萧然扯回了神,他微微蹙眉,摸了摸下巴,略一沉思后,微微颔首道:“倒是个两全其美的主意。”
宋南絮莞尔道:“阿兄也已到适婚的年纪,姜家小姐又是金陵城中数一数二的才女、美人,她与阿兄正当绝配!”
宋萧然眉心舒展,极是赞赏,欣慰地点了点头:“絮儿,你当真是长大了,有女如此,当真是我安远侯府的幸事。”
宋南絮十分谦卑地屈了屈膝:“父亲谬赞了。”
她与宋萧然轻描淡写地决定了宋昭的姻缘,从始至终却从未问过他本人的意愿。
宋昭攥紧了拳头,眸中神色复杂。
‘絮儿,你可知我是真心爱慕你的!’
这句话鲠在喉中,似一块冰疙瘩,吞不下,吐不出,只能等待它满满融化成冰水,融入宋昭的血脉之中。
为了侯府爵位,他当年断了这份情,如今人还是那个人,心却不是那一颗心了。
如果重来——
宋昭将拳头攥得更紧了。
即便重来,他也别无选择!
宋南絮转过身,朝着宋昭施了一礼,唇畔噙着一缕轻浅柔婉的笑:“小妹在此恭喜阿兄了。”
宋昭紧咬着下唇,始终不发一言。
宋萧然笑道:“明日,我便去太师府!”
他看向了门外:“来人,将世子抬回铭书院,好生修养。”
宋南絮的目的已经达到,也没有再继续留下来的必要,她福了福身:“父亲,母亲,女儿昨夜为家宅祈福,现下有些乏了,现行回房休息了。”
宋萧然:“絮儿,你好生休息,为父让厨房做你最爱吃的芙蓉丸子给你送过去。”
待宋南絮离去后,崔氏起身走到了宋萧然的身边,挽起了他的胳膊:“侯爷,你先前还说絮儿这次归家,总是觉得她哪里怪怪的。
你瞧瞧,咱们女儿现在多乖巧懂事,既能坦然与您讨论昭儿的婚事,那便是没有了那些心思。”
宋萧然赞同地颔了颔首:“原以为絮儿只拘泥于儿女情长,没想到,在庵堂五年这丫头倒是长进的很,能够想出与太师府结亲的法子来平息此事,这孩子倒也还算是聪明。”
崔氏一脸骄傲地说:“絮儿毕竟是你唯一女儿,自然是像父亲的。”
提及‘唯一女儿’四字,宋萧然的脸上明显有些不自然。
在这安远侯府之中,亲生的女儿又何止宋南絮一个。
只是近来,涵烟有些太不像话了!
崔氏轻晃了晃宋萧然的胳膊:“说起女儿,倒是让我担心起了烟儿。
侯爷,您也忒狠的心,竟然让烟儿去跪祠堂。
自打那丫头入府可是连油皮儿都没破过一块,在祠堂中跪上两个时辰,怎受得住呀!”
“侯爷,您罚也罚了,不如……”
宋萧然侧目看了一眼崔氏,脸色严肃的神情稍稍缓和了几分,摸了摸崔氏鬓发:“好,都听夫人的。”
崔氏闻言大喜,连忙催着田、花、刘三个妈妈:“快,快去祠堂将二小姐带回来。”
宋南絮刚走到主院外,便瞧见身后田、花、刘三人脚步匆匆地往外走,经过她身边时,三人匆匆地打了个欠儿,便火急火燎地往祠堂方向走。
不用猜,宋南絮也知道她们是去干什么的。
她转过头,目光深深地看向了安远侯府的正厅。
唇角微微上扬,再上扬,一抹寂寥的冷笑,如同暴雪寒风中盛开的红梅,妖艳而炫目。
她微微启唇,自言自语道:“母亲啊母亲,我真的很想看看,你知道宋涵烟真正的身份后会是什么样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