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
突然而猛烈的咳嗽让萧止无法言语,骤然加速的心跳不得不让全身的血液回流去保护受伤的心脉,他来不及看清眼前是何人,猛地吐出了一大口黑血。
视线开始变得模糊,隐约间,他好像看见了一个女尼朝自己走来。
宋南絮神情淡漠地看着昏死的男子。
与她而言,一个陌生人的生死她毫不在意。
宋南絮在意的是自己刚刚回到安远侯府,定下了住在这墨香居便有男子的出现,真的只是巧合?亦或者……
“侯爷、二小姐。”
来不及多想,门外已经传来了婢女的声音,宋南絮蹙起了眉,母亲才刚离开,父亲和宋涵烟这个时候来……
垂下了眉眼,冷淡的目光瞥了一眼昏死的男子。
她才刚刚回府,便与陌生男子独处一室,难不成,这男人是……
脚步声由远及近。
宋南絮只能先将男子塞进了床底下。
刚整理好床榻帷幔,“吱嘎”一声,房门骤然被人推开。
宋萧然一脸厉色站在门口,环视房内,最终将冷冽的目光落在了宋南絮的身上:“人呢?”
宋南絮故作一脸茫然与困惑地看向了宋萧然:“父亲,您要找什么人?”
宋萧然怒声道:“你休要和我装糊涂!刚刚下人告知你妹妹,你房中藏有外男!
孽障!我本以为这五年的清修能让你学乖,现在看来……”
宋南絮迎着宋萧然冷冽的目光看了过去,眼的震惊与错愕、委屈与惶惑交织在一块儿,全然不敢相信这话竟会是从父亲的嘴里说出来似的。
泫然欲泣加上憔悴不堪的模样,让宋南絮看起来格外惹人心疼:“女儿不知道妹妹为何会如此编排女儿,自女儿归家不过几个时辰,况且母亲才刚刚离去,女儿怎么会……”
话只说了一半,眼泪潸然而下。
前世,她太过娇纵,以至于无论如何父亲、母亲都不相信她说的话。
现在,她知道如何运用宋萧然的亏欠。
这滴眼泪落下的恰到好处,宋萧然瞧了,心头倏地一颤,脑海中立马想到了方才在正厅内见到了宋南絮手臂上的伤痕。
宋涵烟见父亲有所动容,立马朝身侧的彩月瞥了一眼:“彩月,你怎能如此诋毁长姐,还不赶紧跪下!”
她这是在给彩月提醒。
闻言,彩月连忙跪了下来,膝行至宋萧然面前,叩首道:“侯爷,奴婢不敢妄言,刚刚夫人走后,奴婢亲眼看见大小姐房内有男子的身影。
大小姐还将奴婢们都赶了出去,奴婢也是担心大小姐才会将此事禀告二小姐。”
“父亲。”宋涵烟挽住了宋萧然的胳膊:“女儿是担心万一有歹人潜入府邸伤了长姐,所以才会……”
她抬了抬眉,目光落在了宋南絮身后盈盈晃动的轻纱帷幔之上:“为了阖府的安危着想,不然还是搜一搜的好。”
宋萧然缄默不语,一双锐利的眸子裹挟着黄昏的风袭向宋南絮:“絮儿认为呢?”
宋南絮眸色微敛,淡淡道:“一切听从父亲安排。”
宋萧然阖了阖眸子:“那便搜吧。”
宋涵烟唇角微勾,朝身后跟随而来的婢子、仆妇挥了挥手。
须臾间,婢子、仆妇们鱼贯而入,将墨香居从里到外搜罗了一遍,独独余下宋南絮的身后的床榻。
宋涵烟给自个儿的两名贴身婢子采莲、彩萍打了个眼色。
二人心领神会,立马朝宋南絮走去:“大小姐得罪了。”
这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全然没给宋南絮留下片刻思考的时间,眼瞧着采莲、彩萍二人掀开了帷幔,宋南絮宽阔的僧袍袖口中的双手紧攥成拳。
层层叠叠的轻纱幔帐被掀开,采莲、彩萍从上到下搜罗个遍却不见半点人影,唯有一个破旧的包袱。
二人相视一眼,将包袱打开后,竟发现其中皆是男子的衣物:“找到了!”
闻言,宋萧然脸色阴沉,仿佛下一瞬便会惊起一场狂风暴雨。
宋涵烟却是面有喜色,急急道:“快将人带出来!”
彩萍、采莲从帷幔后走了出来,却只捧了一个破旧的包袱,却并未见有陌生男子的出现:“请侯爷过目。”
宋萧然骤然将包袱掀翻在地,里面零零散散的物件散落一地,冷眼直逼宋南絮:“你房里怎会有男子的衣物?”
宋南絮不疾不徐地走上前,俯身将地上的衣物一一拾起:“这五年来,女儿不在父亲身边侍奉尽孝,错过了父亲的寿辰,便在每年三月初三缝制亲手缝制一件衣裳,本想托人送回家中,奈何庵堂主持不准,女儿便将这些留下,希望有朝一日回家能亲手送给父亲。”
她跪了下来,颤抖的手像是捧着稀释珍宝似的,将一件件针脚粗陋的粗布麻衣呈到了宋萧然的面前。
宋萧然有一瞬间的愣怔。
五年前宋南絮离家时,别说是女红,就连穿衣穿鞋都要婢女、仆妇们伺候,宋萧然瞳孔微微瑟缩,不可置信地看着宋南絮手上捧着的衣物、鞋袜,即便心如磐石,此刻也不免动容:“这些都是你做的?”
宋南絮不置可否地颔了颔首:“女儿不善针线,还望父亲不要嫌弃女儿的一片孝心。”
宋萧然连忙将宋南絮扶了起来:“难为你一片孝心,竟还……”
他侧目,眸子里带着申斥的目光瞥了一眼宋涵烟:“多和你长姐学学。”
没有了刚来时的恼火,取而代之的是满眼的心疼,宋萧然捂住了宋南絮的手,老怀安慰:“絮儿,你妹妹也是听信了婢子的谗言,你可莫要怪罪你妹妹才是。”
宋南絮莞尔:“父亲说得哪里话,妹妹也是为了我的安慰着想,我怎么会怪妹妹呢,只是这婢子……”
宋萧然眸色倏地一寒,怒声道:“来人,将这搬弄是非的贱人仗责二十,赶出侯府!”
彩月被吓得瑟瑟发抖:“不……不,二小姐救我,二小姐救我……”
“父亲。”宋南絮淡淡开口:“女儿今日归家,得以一家团聚实属佛祖庇佑,切莫为了一个婢子坏了阖府和气。”
一个吃里扒外的刁奴,如果只是仗责二十赶出府门,岂不是太便宜她了。
留着,有的是机会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宋萧然微微颔首:“絮儿说的是。”
宋南絮朝彩月伸出了手:“地上凉,快起来。”
宋涵烟脸色难看极了,侯府嫡女归家第一日她便生了事端,相反却衬得宋南絮为人大度,端庄持重。
她暗暗攥进了拳头,面上却满是歉意,作势朝宋南絮跪下:“今日之事是妹妹的错,还望长姐莫要放在心上,以免伤了我们姐妹之间的情分。”
宋南絮挪了挪步子,用膝盖顶住了她的腿让她无法跪下:“怎么会。”
这一幕,在宋萧然看来就成了宋涵烟极不情愿的道歉。
他沉下了脸:“以后多和你长姐学学,戒戒你那焦躁的性子!”
“是,女儿知道了。”
宋萧然慈爱地看向了宋南絮:“絮儿,你也累了,好好歇息,明日好去拜见你祖母。”
“女儿恭送父亲。”
待二人离开后,宋南絮脸色骤变,连忙俯身到床底下去找。
怎么会?!
她刚刚明明将人藏在了床底下,怎么会凭空消失了呢?
思忖间,宋南絮身后倏然传来了一道低沉而沙哑的声音:“宋大小姐可是在找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