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老板不说话，非得等到陈婶走了以后这才坐在了沈棠对面。
“来，坐下说。”
他拧开茶杯，白色的水汽飘出来，挡住了他脸上的表情。
“沈棠啊，你也知道，我们让你管这个食堂是因为信任你，你怎么能刚上任就做这种事情呢？”
“吕老板，做事讲究问心无愧，您做了多年生意，应该比我更明白这个道理。”
“有些事情我没做就是没做，您不能听旁人说了什么，就来说我的不是。”
“你倒是聪明，那你说，那个赵雅柔是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人也不是我召集来的，等我看到名单她就已经在了，您要是觉得不合适，大可现在就把人打发走。”
正好还省了她亲自动手处理。
吕老板扫了沈棠一眼，视线不明显的划过什么地方，眼底带了真切的笑意。
“好了，我相信你不是那种人，来找你说话就是做个样子，至于赵雅柔，先留着吧，人手不够，她要是走了，那后厨的杂工就没人了。”
他说着，站起身来：“快下班了，忙完赶紧回去吧。”
吕老板才走远，陈婶和刘桂芳已经围了过来，两人担忧的看着沈棠，没有半分作伪。
“他说什么了？”
“放心吧，没什么，就是让我早点回家。”
刘桂芳骤然松了口气，她捏了捏沈棠的胳膊：“那就好。”
“他说的也没错，你是该早点回去，天黑的早了，食堂里有我和桂芳盯着，你先回去吧！”
“陈婶！”
“跟我俩你客气啥，赶紧走吧，看看太阳，马上都落在边上了。”
入了秋之后，天黑的一天比一天早。
眼下才刚过六点，钢厂才下班，太阳已经垂在山边了。
沈棠拗不过两位婶婶，只好坐上了回家的公交。
趁着最后一点亮走出公交站，周围的路灯已经亮起来了。
沈棠往前走了两步，突然猛的向自己身后看过去。
可身后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她微微拧眉，转身继续往前走，身后那道不明显的脚步声又传来了。
该死的，又被什么人跟上了？
沈棠简直能被自己的运气无语笑了。
她瞅着空儿，突然加快了速度，拐进了旁边的废弃砖厂。
一回生二回熟，现在沈棠对这里已经是轻车熟路。
她躲在高高垒砌的砖墙后面，小心露出半个脑袋查看情况。
月光下，有个人影踩在了她刚刚站立的地方，不是旁人，正是赵雅柔。
赵雅柔气喘吁吁往前走了两步，却在看清里面的情况以后停下了脚步。
她犹疑的看了片刻，有些嫌弃：“她怎么来这破地方？不会和萧家离婚以后就一直住在这里吧？”
就算是在农村，她也没睡过这废弃的破地方啊！
“你跟着我干什么？”
正当赵雅柔犹豫的时候，沈棠突然出声，吓了她一跳！
“你个死妮子！大晚上的人吓人会吓死人你不知道啊！”
沈棠半边身子隐在黑暗里不出声。
她的眼睛黑漆漆的，带着点诡异的光亮，盯得赵雅柔心底发毛。
这小贱蹄子什么时候有这种眼神了？
沈棠又问了次：“你不上班，跟着我来干什么？”
“我、我能干什么！你这当外甥女的人，也不知道问问二姨有没有地方住，那你不问，我就只能自己跟上来了呗！”
沈棠气的想笑——说的好听，不就是想来蹭她住的地方吗？
真是好大的脸！
她从黑暗中走出来，拍了拍自己身上蹭到的土，冷道：“我的地方小，可容不下你这尊大佛。”
“哎哟，我不占地方，你就放心吧。”
沈棠眉心皱得死紧，可是后半段路已经没什么遮挡的地方了，她就是想把人甩掉都不行。
赵雅柔跟着沈棠顺利到了大院里，眼睛骤然亮了：“这地方得不少钱吧？看来你和萧家离婚没少捞啊。”
沈棠懒得说话。
她将门打开，自己侧身溜进去，将赵雅柔毫不客气的拍在了门外。
正在高谈阔论的赵雅柔愣住了，她难以置信的看着自己面前紧紧关上的门，惊声道：“沈棠！沈棠！我可是你二姨！你不能这样，你要遭天谴的！”
都进了十月份了，晚上多冷啊！
她今天晚上要是进不去屋子，还不得被冻死？
想到这里，赵雅柔更加大力的拍门：“沈棠！”
沈棠没开门，旁边的王大妈倒是先把门打开了。
“你谁啊？”
赵雅柔愣了下，她仔细打量了下面前的女人，忽而眼珠子一转，坐在地上开始抹起眼泪来。
“我命不好啊，男人出轨不要我了，又嫁一个也把我赶出来做工了，我没地方住，只好来投奔外甥女，但是小棠……小棠她也不待见我呀！”
她越哭越大声，还不忘偷偷去看王大妈的反应。
刚才她可是看了，这王大妈长的敦厚，最容易被忽悠了，她就这哭两嗓子，不信这女人还能站得住！
果不其然，王大妈立刻拧眉来拽她：“别哭了。”
要是一会儿把姚英吵醒了，那才真成了鸡飞狗跳了。
可惜赵雅柔猜不到王大妈心里的想法，还以为是自己的假哭奏效了，于是更加起劲了。
屋里的沈棠没听下去，憋着火起来把门打开了。
与此同时，姚英那扇门也被嘭的一脚踹开了。
女人不耐烦的披着外套，头发散乱的披在肩上，眉眼带着怒气盯着坐在地上的人：“你他妈大晚上给谁号丧呢？”
赵雅柔被盯的一哆嗦，嗓子里的嚎叫下意识的被“咕咚”一声吞回了肚子里。
王大妈叹了口气——得了，担心的事情成真了。
姚英什么都好，就是被吵醒的时候火气格外大，八头牛都拉不住。
上次被吵醒的时候，姚英没好冲着她和沈棠发火，却把院子里砖踹碎了十几块。
这次还不定要怎么样呢。
赵雅柔畏畏缩缩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脸上的可怜比刚才真多了：“我……我就是想让小棠收留我，我太可怜了，我没地方去，实在是没办法了才来找小棠，可小棠不要我……”
姚英压着火气看了眼沈棠，冷笑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