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铭笑了笑，从冷藏舱里挑出两只大的青贝塞进老人怀里。
“叔，给您和婶子尝尝鲜。”
“回去饨汤喝。”
周围的渔民们瞬间安静下来，看着面前这一幕。
有人咽了咽口水，有人低头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渔篓。
李三蹲在墙角抽闷烟，烟卷烧到过滤嘴都没察觉。
张铭端着鱼路过时，突然想起他早上说的“李字倒过来写”。
他向前走了两步又转身回来，拍了拍对方肩膀道。
张铭的手掌落在李三油渍斑斑的肩头时，男人指间的烟卷“滋啦”一声烧到了虎口。
他猛地惊觉，慌忙甩动火苗，却把烟灰抖进了渔篓缝里。
周围渔民的目光像被风吹动的浮藻，在两人之间晃了晃，又迅速漂向别处。
“三哥。”
张铭故意用膝盖顶了顶李三脚边的空渔篓，竹篾缝隙里还沾着今早那三条小杂鱼的黏液。
“你早上说的‘李字倒过来写’，到底啥时候兑现？”
李三浑浊的眼睛突然颤了颤，喉结在粗糙的脖颈间滚动。
他抬头望着码头上褪色的妈祖像，晨光正从妈祖手持的灯盏上漏下来，在他眼角的皱纹里积成一滩暗影。
远处有海鸥尖叫着掠过桅杆，惊起几片陈年的漆皮。
“铭子。”
李三咽了咽口水，心里十分懊悔，非得跟张铭打啥赌呢？
如今张铭满载而归，而自己……
他深吸一口气，终于开口，声音哑的不行。
“铭子，你当三哥真有那本事？”
张铭冷哼一声不再说话。
几个年轻力壮的渔民看到张铭收获颇丰，主动上前帮忙。
当渔网被缓缓拖出水面，银鳞在朝阳下闪烁，众人发出此起彼伏的惊叹声。
“乖乖，这一网怕不是有上千斤！”
“快看那帝王蟹，钳子比我手腕还粗！”
“那是鲍鱼诶，这卖出去不得上万块了。”
围观人群中爆发出一阵骚动，几个经验丰富的老赶海者挤到前排，眼睛瞪得溜圆，满脸不可思议。
“这马鲛鱼起码有二十斤，肉质紧实得很，上等货啊！”
王大爷颤巍巍地伸出布满老茧的手，轻轻抚摸着鱼身，嘴里直咂舌。
“后生，你这运气也太好了，这得是走了什么大运！”
一旁的李叔也连连点头。
“可不是嘛，我赶了三十年海，都没见过这么丰盛的收获，小伙子，你这手艺绝了！”
赞誉声如潮水般涌来。
张铭因为觉得自己是开外挂了，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憨厚地笑着。
“我这都要是因为运气好，运气好，全靠老天爷赏饭吃。”
“我这三脚猫本领，都是运气好。”
人群中，张父站在最前端，望着儿子忙碌的身影，眼角泛起泪花。
他很欣慰，有一种吾家少男初长成的感觉。
之前张父一直觉得张铭是闹着玩的，谁承想自己儿子居然这么厉害。
刚刚的鲨鱼那么大，风浪也那么凶狠。
张铭从容不迫处理事情。
张父觉得曾经那个毛头小子，如今已能独当一面，扛起生活的重担。
他挤过人群，用力拍了拍张铭的肩膀。
“好小子，干得漂亮！”
父子俩对视一眼，无声的默契在眼神中流转，所有的艰辛都化作了骄傲。
码头的寂静被一阵由远及近的汽车轰鸣声打破。
“滴滴滴……”
三辆黑色商务车，碾过碎石路，车灯的强光扫过码头上堆积如山的渔获。
刘助理推开车门，黑色西装笔挺，金丝眼镜在夜色中泛着冷光。
他身后跟着四个壮汉，个个身材魁梧，脚步沉稳。
“好家伙，这次收获颇丰啊！”
刘助理目光扫过码头上半船舱的海鲜，帝王蟹挥舞着巨大的钳子，马鲛鱼在渔网上泛着银亮的光泽，还有数不清的虾蟹贝类。
他眼中闪过一丝惊喜，随即大手一挥。
“动作快点，别让陈总等急了！”
壮汉们立刻行动起来，他们戴着橡胶手套，利落地将渔获分类装车，金属夹子夹住渔网的声音、海鲜跌落帆布的声响，在夜色中格外清晰。
张铭站在船边，看着自己辛苦打来的渔获被装车。
刘助理上前拍了拍张铭的肩膀说道。
“张兄弟，你做的真挺不错的，陈总对你很满意，但是上会你没让陈总当担保人，他很不开心。”
张铭听闻刘助理的话，心中“咯噔” 一下，海风卷着咸涩气息拂过脸颊，却不及此刻心底泛起的凉意。
他望着正在装车的渔获，喉结动了动，强装镇定地笑道。
“刘哥，当时也是形势所迫，珊珊愿意担保，我想着能尽快出货就没多想。”
“再说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陈总给的合同那是比《马关条约》还剥削三分，咱就是说我也是没办法。”
刘助理摘下金丝眼镜，用袖口慢条斯理地擦拭着，镜片后的目光似笑非笑。
“张兄弟，你是聪明人，该知道陈总在这行的分量。他不高兴，以后合作的路可就窄了。”
他的声音带着上位者的威压，每一个字都像是沉甸甸的砝码，压在张铭心头。
张铭攥紧了拳头，指甲几乎陷进掌心。
想起之前刘助理交易时那副倨傲的模样，他心中泛起不甘，但现实的压力又让他不得不低头。
“刘哥，您看能不能帮我在陈总面前美言几句？”
他掏出烟盒，递了一支过去。
“这次是我考虑不周，以后一定弥补。”
刘助理接过烟，任由张铭帮他点燃，深吸一口后才慢悠悠道。
“弥补？陈总可不缺那点渔获。他看重的是个态度，是掌控力。”
他吐出一个烟圈，烟雾在两人之间弥漫。
“这样吧，过两天陈总有个私人饭局，我带你去赔个不是，表现好了，说不定还有转机。”
张铭心头一紧，饭局意味着什么他再清楚不过，可眼下似乎也没有更好的选择。
他咬了咬牙，点头应下。
“那就多谢刘哥了，一切听您安排。”
此时，最后一筐海鲜被搬上车，车门重重关上。
刘助理拍了拍张铭的肩膀，转身准备上车，却又似不经意地回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