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铭用筷子将鸡蛋分成两半，可可踮着脚从碗柜里拿出了两个陶瓷碗。
张铭将泡面放到了碗里，端到了桌子上。
“哥，可可不吃鸡蛋你吃你干活累你吃。”
可可别扭的用着筷子将煎蛋播到了张铭碗里。
木块和搪瓷碗相撞碰出清脆的响声。
张铭看着可可因为营养不良而干瘦发黄的小脸，一瞬间心疼的不行。
张铭咽了咽口水，想起上一世可可也是这样，总是会把好吃的往他这边儿推。
直到后来竟然把自己一辈子都……
他猛的摇了摇头，想着将那些沉重的记忆全都甩出去，这辈子他一定要改变贫困的家。
再也不会让可可为了给自己还钱搭上一生。
他低头扒拉着面条，你怎么也尝不出滋味。
木门被推开时发出了吱呀的一声。
两人正埋头喝着泡面汤。
张父脖子上扎着条白毛巾肩上搭着布满灰尘的蓝布工装，裤脚处还粘着许多泥点子，脚上的鞋也灰扑扑的，看着穿了许多年了，上面还打着补丁。
身后跟着的张母，手里提着个红色塑料袋，里面装着城里买的小面包和桃酥。
“铭子，可可，快过来，看看俺们带啥回来了。”
张父嗓门儿洪亮，声音大的震的外面破旧的木门都轰轰作响，玻璃都震了两分。
张铭看着家里这情况，心里想着还是需要赶海呀，多赚钱才能给家里换房子。
这破房子在后世连危房都算不上，估计是那种一评估就要被推倒的了。
他们本来就住在海边，地基也常年被海水侵蚀。
说不准哪一天刮台风这房子就连屋子带顶全都刮跑了。
张母先是把桃酥和面包放在桌上。
张父跟在后面有一些不好意思的舔了舔嘴唇。
“爹，这是咋了？昨天你们让人收消息回来说太忙了就不回了，今儿没给你们弄饭，我现在去煮泡面去。你们想吃啥口味儿的？有红烧的，还有海鲜的……”
张父从裤兜里掏出一张皱皱巴巴的招工单，他平整了两下，放在了桌上。
“铭子，别忙活了，今天我和你娘回来一个是看看可可，二一个是要给你找个工作。”
“这世上的电子厂现在正招工呢，我找咱们村头你王叔递了个话。留了个名额给你，你今天就收拾收拾，明天就跟我去厂里看看。”
“这电子厂啊工资给的还挺高呢，一个月能开2500呢，都能赶上我和你娘一个月的工资了。”
“啪！”
张铭原本端着的搪瓷碗突然掉在了地上。
张铭抬起头直视着张父。
他明白自己父亲是个十分固执的人，如果他要是不乖乖去的话，恐怕又会掀起许多波澜。
那眼神儿他再熟悉不过了。
上一世，张父就是这样的眼神，他没办法去别的地方，只能去市里电子厂上工作，这一干就是在流水线上站了整整十年。
他也从一个指尖沾满电子墨迹的毛头小子变成了连潮汐声都听不太清的中年人。
他如今还记得那个时候的他都已经麻木了。
“爹，我不会去的。”
张铭话一出口，家里原本开心的气氛瞬间就凝固了。
可可也只住了笑声，她端着自己的碗筷，一溜烟儿跑到了厨房里去，你是生怕张铭和张父之间的矛盾会波及自己。
她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桃酥，觉得桃酥都不香了。
张父听了张铭的话，眉头一皱，额角的青筋一下子就炸开了。
“你说啥呢？老子跑了好几天才给你找了个好活儿，你说不去就不去了。”
“你知不知道，你爹我就差给人跪下了，才给你谋的这个差事。”
“你小子到底想干什么？”
张铭攥紧了拳头，指甲几乎陷进了掌心之中，撕出了阵阵红痕。
那些上辈子被冷汗浸透的夜晚突然就清晰了。
原本他是不想再想起那些令人烦忧的日子。
出租屋里的旧风扇吱呀作响，手机里全是催债人骂爹骂娘的短信。
门口还总是时不时响起银行催债的敲门声。
又想起妹妹被迫嫁给小老板时，在屋子里传出的压抑哭声。
电子厂的流水线永不停歇，就像是一个巨大的齿轮吞噬着他的青春。
最后连骨头都泯灭在了历史的长河之中。
整整10年，他熬到了2018年。
不仅他人老了，在电子厂也干不动了。
当时的张铭看着成功学的书，幻想着自己也可以像他们一样零帧起手，创造亿万资产。
谁曾想那一切不过只是泡影，大把的钱投在了里面却失败了。
张父也在得知自己儿子创业失败以后，拖着70岁的身躯给人家打工。
张铭这辈子不想再过这样的日子了。
“我不想去电子厂，我想去赶海。”
“现在正是祖国经济腾飞的时候，爹，如果我要真的去了电子厂，我这一辈子就完了。”
张父听到张铭说的话，突然爆发出一阵笑声。
“赶海。”
张父说完猛地抓起桌上的搪瓷缸就重重的扔在了地上。
“你说什么鬼话呢？那赶海能是长久之计吗？”
“你不是不知道赶海的，对吧？”
“咱们村子里赶海赶的最厉害的老张头子，他赚钱了吗？他给自己家修大房子了吗？他蹲在礁石上饿肚子的时候，你咋不说赶海好呢？”
张父皱着眉头，深呼一口气继续说道。
“你瞅瞅村子里那些赶海的，哪个不是天天风吹雨淋，跟我一样岁数生了一身病，腿都站不起来了，黑的都跟碳似的。难不成你也想跟他们一样打一辈子光棍儿，让你妹妹跟着你一起喝西北风？”
可可听到自己爹提到了自己，他将桃酥放在了厨房的灶台上，一溜烟儿跑进了屋里。
“爹，其实哥哥赶海很厉害的，前天他用赶海的钱给咱家买的电风扇，昨天他一晚上没合眼，卖了好多钱呢。”
张父哼了一声说道。
“能卖多少钱？”
“有钱不够烧的了，买啥电风扇呢？咱家之前不是有电风扇吗？有必要吗？”
张铭回屋里拿出来一个饼干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