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原本泛着紫芒的眸子,此刻竟如秋水般清澈。
她茫然地环顾四周,最终将目光落在湮护法身上。
“我......”她声音轻颤,像是久未开口的人突然找回了语言,“我原名叫澹台璇。”
佘竣没有打断她,只是安静地听着。
澹台璇低下头,玉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骨鞭上的纹路,它如今却成了她与过去唯一的联系。
“在我六岁那年,因为武魂是死亡蛛皇的缘故,父母被当作邪魂师处决......”
她的声音很平静,“是血婆收留了我。”
提到这个名字时,她的手指微微收紧。
血婆——邪灵教二把手,以残忍嗜血闻名。
佘竣很难想象,眼前这个气质清冷的女子,竟是在那样的环境中长大。
“所以,你以后......”佘竣试探性地开口。
“我想留下。”澹台璇抬起头,目光坚定。
“邪灵教于我,是地狱,却也是唯一的归处。”
她顿了顿,嘴角泛起一丝苦笑,“至于黄泉露......我再也不会碰了。”
佘竣沉默片刻,最终点了点头。他理解这种矛盾——有些人即使清醒了,也找不到更好的去处。
自那日后,两人的关系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已经不再是原来的上下级。
而是在尔虞我诈的邪灵教中,建立起一段难得的忘年之交。
某日。
澹台璇斜倚在石壁上,她不再穿着那身暴露的紫纱,而是换上了素雅的墨色长袍。
唯有眼角那一抹天生的魅意,依旧摄人心魄。
佘竣此刻仍是“湮护法”的模样,他擦了擦额角的汗珠。
“璇姐的千魅诀果然玄妙,我练了三天,连第一重都没摸到门槛。”
澹台璇轻笑出声:“你以为谁都像我一样,天生媚骨?”
她突然正色,“不过......你既然想学,我便认真教。”
她起身,指尖凝聚出一缕淡紫色的魂力。
“千魅诀看似是变化之术,实则是对精神力的极致掌控。你看好了——”
……
连续半个月的闭关苦修,佘竣终于将千魅诀修炼至小成境界。
此刻的他,已经能够随心所欲地幻化成孩童或少女的模样,举手投足间几乎能以假乱真。
然而,这门功法的代价却极为惨烈——每一次变化,都必须经历撕心裂肺的褪皮之痛。
那褪皮的过程,简直比凌迟还要折磨。
他必须亲手将自己的皮肤一寸寸撕下,如同剥开一层黏连的血肉,剧痛如潮水般席卷全身,让他几欲昏厥。
可偏偏在这时,他的精神力还必须高度集中,丝毫不能松懈,否则稍有不慎,幻化便会失败,甚至可能反噬自身。
因此,他只能在剧痛中保持清醒,在脑海中一遍又一遍地勾勒出想要幻化之人的模样——
五官、身形、气质,乃至最细微的神态,都必须分毫不差。
最令他记忆犹新的是上次幻化成千古清寒的模样。
那一次,他不仅完美复刻了对方清冷绝尘的容颜,就连那独特的嗓音,乃至魂力波动的细微特征都模仿得惟妙惟肖。
事后,他忍不住用指尖轻抚自己的脸颊,又捏了捏手臂上的肌肤——
触手之处皆是如羊脂玉般细腻柔滑,与真正的千古清寒毫无二致。
更令他惊叹的是,当他低头打量这副新得的躯体时。
那凹凸有致的曼妙曲线,那盈盈一握的纤腰,那饱满挺翘的胸臀,无一不散发着致命的诱惑力。
他竟不由自主地伸手抚上这具陌生的娇躯,当指尖划过某些敏感部位时,一股陌生的快感让他浑身战栗。
(这触感...太真实了!)
“这就是...女人的感觉吗?”他喘息着,摆出各种撩人姿势,完全沉醉在这具新身体带来的奇妙体验中。
直到想到一些东西时,佘竣才猛然惊醒,满脸通红地解除了变形。
然而好景不长。
就在几天后的某个万籁俱寂的深夜,佘竣开始频繁出现神志恍惚的症状。
令他意想不到的是,某日清晨醒来时,他惊恐地发现自己的双手沾满鲜血。
周围横七竖八地躺着十多具血奴的尸体——
显然是在他完全无意识的状态下犯下的杀孽。
更令人不安的是,他的身体正在发生可怕的异变:脖颈、胸前乃至双臂的动脉处,都浮现出诡异的黑色纹路!
那双原本清澈的眼眸,如今已变得漆黑如墨,深不见底,活脱脱像是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魔。
不能再拖了,佘竣意识到危险了——这一切都是黑白血使送来的黄泉露在作祟。
此刻的他已非吴下阿蒙,一个将计就计的反击计划正在他心中酝酿成形。
——
三日后,黑白血使如约而至。
黑血使手中托着一盏骨盘,盘上放着三杯黄泉露。
粘稠的液体在杯中微微晃动,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腥甜气息。
白血使则紧随其后,嘴角噙着阴冷的笑意。
二人沿着幽暗的石道前行,脚步声在寂静的洞穴中回荡。忽然——
“吼——隆隆隆……”
一阵野兽般的嘶吼从石窟深处传来,声音沙哑而癫狂,仿佛某种被囚禁的凶兽正在疯狂挣扎。
黑血使脚步一顿,眼中闪过一丝得逞的兴奋。
“哥哥,你听......”白血使掩唇轻笑,嗓音甜腻如蜜,却透着刺骨的寒意。
“那小子...入魔了呢。”
黑血使低笑一声,嗓音沙哑如磨砂:“再狡猾的猎物,也抵不过猎人...嘿嘿嘿......”
二人对视一眼,眼中尽是胜券在握的得意。
很快,他们来到湮护法的石窟前。
厚重的石门半掩着,里面不断传出低沉的嘶吼声,如同濒死的野兽在挣扎。
黑血使故作恭敬地高声道:“黑血使求见!”
白血使也娇声附和:“白血使求见!”
然而,回应他们的只有那持续不断的、癫狂的吼叫声。
“看来......湮护法已经无暇理会我们了呢。”
白血使掩嘴轻笑,眼中闪烁着恶毒的光芒。
黑血使阴森一笑,猛地推开石门——
“嘻嘻嘻......”
“嗬哈哈......”
二人再也按捺不住,在看到石窟内的景象时,直接笑出了声。
只见佘竣瘫坐在石座上,面容枯槁,眼窝深陷,原本俊逸的脸庞此刻布满狰狞的青黑色血管。
他的双眼呆滞无神,瞳孔扩散,嘴角不断溢出黑色的涎液,喉咙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呜咽声。
更骇人的是,他的周身缠绕着浓重的魔气,黑雾如活物般在他皮肤上蠕动,引得他浑身痉挛,发出痛苦的嘶吼。
“啧啧啧......”白血使走上前,假惺惺地摇头叹息。
“湮护法,您这是怎么了?怎么把自己搞成这副模样?”
黑血使则阴笑着靠近,语气讥讽:“看来...黄泉露的滋味,不太好受啊?”
佘竣毫无反应,只是机械地抽搐着,眼神涣散,仿佛早已神智尽失。
黑白血使对视一眼,终于忍不住放声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