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更之衣 作品

第228章 周泰和蒋钦

周泰与蒋钦刚到吴县时,便得许贡盛情相待,礼遇甚隆。-d_q~s?x.s`.`c`o!m!彼时许贡风头正盛,蒋钦又是刚直的性子,感动之下,几乎便要投效许贡。

但蒋钦却未能说服周泰。

在周宓的影响下,周泰更倾向投靠严毅。

随着乌程之战与故鄣之战结束,严毅声望日隆,其锋锐的军势,对周泰产生了致命的吸引力,最终促使周泰彻底下定决心。

蒋钦本欲说服周泰一起投靠许贡,但在周泰的劝说下,内心反而产生了动摇。

许贡虽折节相待,然文有余而武不足,对一名志在疆场的武人来说,实在是缺乏吸引力。

当永平之战的结果传至吴县时,蒋钦终于不再犹豫,决定与周泰一起投效严毅。

彼时,严毅与许贡正在争夺句容,因担心周宓陷入许贡之手,便命她连夜离开吴县,回返钱塘。

周宓临走前,按照严毅吩咐,安排周蒋二人假意投效许贡,以待日后严毅攻伐吴郡时,以为内应。

周泰、蒋钦既投严毅帐下,其令如矢,其命如纶,二人未加思索,便慨然应命,去投许贡。

许贡在句容争夺战中败给严毅后,对麾下诸将愈发失望,开始不计代价地广募骁勇。周泰与蒋钦悍勇无比,又颇知兵略,正是他心目中的理想人选。见二人终于来投,只当是自己的厚待打动了对方,大喜过望,即拜二人为左右司马。

在其他势力,左右司马通常只统领三曲六百人,属于中下层军职。但在许贡军中,这两个军职的权柄却是不可小觑,可统领一千二百人至三千人。

时值隆冬,流寇肆虐,吴郡诸县皆受其害。许贡有意考较周蒋二人之能,遂命他二人各领一千二百军,分剿郡内贼寇。

周泰与蒋钦分兵两路,一取娄县,一取华亭。未出半月,便将二地贼寇尽数荡平。剿贼速度之快,冠绝许贡帐下诸将。

许贡接到捷报,先是惊讶不已,紧接着便被一股狂喜所笼罩。

天可怜见,守得云开见月明,想他许伯谦日盼夜盼,终于盼来了两名能独当一面的良将。

“即刻为周、蒋二部补足兵甲粮秣,令他二人合兵一处,平定由拳贼患!”

许贡在官寺后院来回踱步,将手中军报看了数遍,仍舍不得放下。随即意气风发地下令,命周蒋二人前往贼患最严重的由拳剿贼。

由拳是大县,人丁超出一万户,历年来都是贼患最严重的地区之一。特别是今年,严毅治下各城驱贼如驱狗,吴郡西南的贼寇在乌程等地待不下去,便一窝蜂涌入由拳,进一步加剧了由拳的贼势。~比?奇,中\雯?王. ′首?发.

由拳,桑亭。

红日西沉,落日的余晖在亭舍的檐角墙垣镀上了一层猩红,与地上、墙上的斑驳血渍交融在一起,竟分不清是霞光还是血光,唯见一片触目惊心的赤色。

亭长石奋浑身浴血,左手执盾,右手握刀,率领两名亭卒和十多个部民,死死拦在亭舍大门,与冲向亭舍正门的贼寇杀成一团。

百余名贼寇衣衫褴褛,或着单薄秋衫,或裹破旧棉袍,手持环刀、长矛、锄镐等粗劣兵器,将亭舍围得水泄不通。犹如一头头饿急了的野狼,双目赤红,神色狰狞。

石奋等人虽占据地利,且在勇力和军械上都胜过贼寇,但人数实在悬殊,渐渐不支。纵使有意投降,但在杀红了眼的贼寇面前,投降只会死得更快,唯有苦苦坚持,期盼能有援军出现。

不久后,贼寇又寻来几架木梯,架在四面墙上,攀爬入院。

石奋等人左支右拙,苦苦坚守了半个时辰,终于不敌,被潮水般的贼寇淹没。

一个身材魁梧的贼寇挥刀砍下石奋的头颅,狞笑着揪住发髻,将血淋淋的头颅高举过顶,嘶声吼道:“弟兄们,给老子抢光杀尽!完事后一把火烧个干净!”

贼寇们发出兴奋的吼叫,涌向各间房舍,争先恐后地抢夺米粮财物,现场一片狼藉。

突然,亭舍外的官道上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和杂沓的脚步声,其间还夹杂着皮甲与兵刃碰撞的清脆异响。

贼首面色陡变,急忙放下手中的米袋,一边扯着嗓子大声呼喊众贼到舍外列阵,一边带着几个喽啰飞奔向亭门。

刚冲出亭门,一支铁槊便挟着凌厉的风声疾速刺来,瞬间贯穿了他的前胸。紧接着,几声凄厉的惨叫响起,几个喽啰相继倒地。

周泰骑在马上,目光冷冽,挺槊将一名犹未断气的贼寇刺死,随后大喝一声:“包围亭舍,降者不杀。”

在他身后,潮水般的士卒涌来。先是分出一队,张弓搭箭,瞄准亭舍各门,然后排起阵列,从各门冲入,对贼寇展开剿杀。

周泰口中降者不杀四个字,在这场混乱的厮杀中并未起到多大的作用。

多年以来,官军与贼寇之间早已结下不死不休的仇怨,彼此之间极少会留活口。官军需要贼寇的首级来领取犒赏,贼寇需要踏着官军的尸首烧杀抢掠。在这场残酷的对抗中,双方之间只能有一方存活。

很快,亭舍内的贼寇便被剿杀殆尽,尸体被拖到野外,聚而焚之。

石奋等人的尸首则被送至县城,等待亲属认领。

待战场清扫干净后,周泰即令部曲驻守亭部,并将缴获尽数犒赏士卒。/如!雯.网^ *已`发`布~醉′辛~彰¨結`

屠杀一些快饿死的贼寇,能有多少缴获?所谓缴获,大部分都是严毅暗中提供,用来给周泰收买军心。

次日下午,蒋钦率部抵达桑亭,与周泰汇合。

两人屏退左右,在后院正堂相对而坐,先是交流了一番带兵的心得,然后才步入正题。

“幼平,由拳贼势猖獗,你打算如何剿除?”

屋外寒风凛冽,穿堂而过,屋内仅置一矮小火盆。但蒋钦却只穿了一件没有加絮的棉袍,袖口高高挽起,露出虬实的肌肉。

他今年二十六岁,身高八尺,身材魁梧,肩宽体阔,给人一种威武不凡的感觉。

蒋钦的经历和余杭许昭相似,贩过私盐,当过水贼。其人重然诺而轻金玉,行劫专取豪强,鲜少扰民,有时候还会将抢来的粮食分发孤寡,在众水贼中显得特立独行。

“平定贼患,无外乎驱、剿二字。以驱而论,可将贼寇驱往周围的乌程、运城、吴县、娄县等地,由拳贼患自解。”

周泰的穿着与蒋钦相仿,只在较为厚实的袴褶外套了一件皮甲,悍勇之气犹胜蒋钦。他身长八尺,腰阔十围,立如铁塔,行似熊罴。面如重枣,颧骨高耸,双目炯炯如炬,顾盼间自生威棱。颔下一部短髯,硬如钢针,更添几分猛厉。

在蒋钦的盛情相邀下,周泰也曾当过几天水贼,敷衍数日后便返回乡亭。其人豪迈不羁,好结轻侠,常聚乡中豪杰,扶危济困,快意恩仇,日子过得颇为潇洒。

“休要拐弯抹角,直言如何破贼。”蒋钦闻言,翻了个白眼。

乌程和运城是严毅的地盘,他二人自然不可能将贼寇驱赶过去。而吴县与娄县是许贡治下的大城,对急于获取许贡信任的二人来说,显然也不是选择。

周泰拿起火盆旁的一个铁卮,往嘴里灌了几口酒,抹了抹胡须上的酒渍:“剿有两种方法,一种是将几股主要的贼寇击溃,快速平定贼势,余贼让县卒来处理。第二种方法是将由拳分为东西南北四处区域,封锁要道,循序清剿,如此可将贼势彻底剿除,但耗时较长。”

蒋钦想了一会后,说道:“那就采用第一种方法吧,如此方能显出我二人的本事,尽快获得许贡的信任。”

周泰点了点头,长叹一声:“很多百姓都是活不下去,才上山当了贼寇。我听说少君治下都是剿抚并举,只诛除几股主要的贼寇,对其余散寇,采用的是化贼为民的办法。如此恩威并施,方能靖平地方。然观许贡部曲,却是恨不得将贼寇杀绝。长此以往,贼势只会一年比一年凶猛。”

蒋钦嘿嘿一笑:“这样不是更好吗?看这样子,吴郡的贼患怕是要闹到来年二三月,足够让许贡焦头烂额了。”

周泰沉声道:“你我兄弟平定由拳贼患后,功劳已足以获取许贡信任。后续剿贼,我们能避则避。让这些贼寇多给许贡添点乱,以便来年少君攻伐吴郡时,更容易一些。”

蒋钦赞同地点点头。

两人商议妥当后,便将麾下部曲合为一部,命九百老弱士卒驻守各处据点,只带了一千五百精锐,四处剿贼。

十日后,由拳贼势逐渐平定,虽然仍有一些散寇,但已不再具有威胁。

周泰、蒋钦二人带兵回返吴县,向许贡复命。

许贡大喜过望,对二人愈发喜爱,当日便在府中设下酒宴,为二人庆功,并将两人破格提升为别部司马。

相比左右司马,别部司马的权柄更大,独领一部的特征也更明显,距离校尉仅有一步之遥。

许贡此举,乃是有意将周蒋二人树立为军中典范,既是鞭策其余各部,也是欲行千金买马骨之事。

不得不说,这一招还是很管用的。有了周蒋二人珠玉在前,不少被许贡忽悠过来的武夫不再犹豫,选择加入其麾下。

周泰与蒋钦见好就收,推说身体有恙,不再领兵出征。

此时许贡军中不少将领已对他二人生出嫉恨,许贡只当他二人是受此影响,才不得不收敛锋芒。不但未责怪他二人托病不出,反而对其‘进退有据’更加欣赏。

如此歪打正着,倒是让周蒋二人哭笑不得。

就在周蒋二人在许贡麾下混得如鱼得水的时候,严毅率领三千精锐,前往余杭。

此次前往余杭,乃是正式拜见盛宪,行拜师之礼。

盛宪博学多才,器量雅伟,与孔融等名士交好,虽已辞官,但门生故吏遍布江东,在江东士族中拥有很高的声望。

此前挺严派与挺许派掀起骂战时,盛宪便站出来坚决支持严毅,为严毅争取到了不少盟友。

严毅此番大张旗鼓地前往余杭拜师,既是争取江东部分士族的支持,为接下来平定江东的一系列战事做准备。也是欲请盛宪出仕,以解决治下理政人才不足的窘境。

正所谓拔出萝卜带出泥,天下士子虽多,但其实圈子就那么几个。士子之间相互联结是普遍现象,只要获得其中几个主要人物的效力,便能引来众多士子投效。

除此之外,严毅此次前往余杭,也是打算找许昭聊聊,将其收归麾下。

余杭地处杭嘉湖平原和浙西丘陵山地之间,是山地丘陵向平原过度的典型地势。因西北部就是天目山余脉,所以贼寇颇多,至今尚未剿除。

严毅率军进入余杭地界后,便放慢了行军速度,同时派出侦骑,侦查四周贼寇情况。

虽然他并未将这些贼寇放在眼里,但经过大半年的征伐,‘夫兵者,凶器也,战者,危事也’的思想观念已经刻进了骨子里,完全是下意识的行为。

当天下午,大军在紧邻东苕溪的一片平原地带安营扎寨。

时值隆冬,东苕溪水瘦如线,蜿蜒于平野之间。溪畔芦荻尽枯,风过时簌簌抖颤,远处田畴平展如砥,一览无余。

余杭境内的贼寇似是忌惮严毅威势,纷纷远遁,毫无踪迹。仅有三三两两的农夫,不时从营寨附近走过,或好奇或敬畏地朝营寨打量。

殷离经验丰富,一眼便看出其中异常,当即前往帅帐,向严毅禀报。

“少君,远处农人窥视大营,其中似有不少细作,安全起见,是否再从钱塘调两千军过来?”

严毅从谏如流,应允下来。

殷离走出帅帐,命人将附近农人尽数驱走,同时加派密探,散布于附近乡亭。

笃笃

日暮时分,距离严军营寨十五里的一座庄园,紧闭的门扉被一个衣衫褴褛的农夫敲响。

嘎吱。

庄门打开,一颗满脸横肉的脑袋从门后探出,目光从农夫身上扫过,微微点头,将其让进庄内。然后警惕地向四周看了几眼,迅速关闭庄门。

农夫对这座朱甍碧瓦的庄园似是十分熟悉,穿堂过院,径直走向后院正堂。

堂内烛火通明,照射出两个对坐而饮的人影。

坐在东首主位的,是一个年约三十的白脸书生。内穿袴褶,外披狐裘,腰背挺直,身躯健硕,双目神光内敛,毫无书生的文弱之气。

书生对面是一个虬髯大汉,满脸凶悍之气,穿着一件价值不菲却皱巴巴的织锦棉袍,腰间悬着两把短刀。

农夫轻步走入堂内,在两人身旁坐下,伸手拿起漆案上的一个酒樽,一口将酒饮尽,砸吧砸吧嘴道:“查清楚了,大约有三千人,往西二十里的黍谷亭是其必经之路,正好在那里下手。”

大汉目光殷切地看向书生,倾身向前:“凌君,大好机会就在眼前,切不可犹豫。只要除去严毅,府君与大帅便为君取下余杭,双手奉上。”

凌操垂眸凝思,帐内烛火摇曳,映得他面容明灭不定。良久,在身旁两人的注视下,缓缓点头道:“既如此,那便动手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