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音微微上扬。
目光透过袅袅升腾的檀香烟雾。
落在案几上堆积如山的奏折上。
似在思索着这个名号背后沉甸甸的分量。
“他不是前几日才把京营指挥使辞了么？”话音落下。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叩击着龙椅扶手。
发出有节奏的轻响。
像是在打着某种只有他自己知晓的节拍。
那声音在空旷的宫殿里回荡。
更添几分凝重。
嘉靖听到英国公的名号。
眉间不自觉地蹙起了深深的纹路。
眼中闪过一丝犹豫。
他的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到几天前。
那日英国公张溶前来请辞。
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洒在那人身上。
将他的身影拉得老长。
却也映出了他眼神中的坚定。
因为他前几天才刚刚批准英国公的辞职来着。
那一天。
张溶言辞恳切。
叩首在地。
将辞呈高高举起。
嘉靖几乎没有多加思索。
大笔一挥便应允了。
仿佛那是一件迫不及待要摆脱的麻烦事。
张溶为什么辞职。
其实嘉靖和张溶心里都有数。
在这朝堂之上。
哪有什么秘密可言？无非就是如今英国公府太过煊赫罢了。
英国公张溶位居公爵之位。
在朝堂和军中都有着极高的威望；他的儿子也毫不逊色。
获封侯爵。
同样手握兵权。
父子一公一侯。
皆执掌军中兵权。
这样的权势。
即便是放眼整个大明朝的历史。
也是极为罕见的。
关键是。
这父子俩掌握的还是最最紧要的京城兵权。
京营。
那可是拱卫京城、保护皇室安危的核心力量。
握着京营的兵权。
就相当于握住了整个大明王朝的咽喉。
若不是张溶前来辞职的时候隐隐约约说起这点。
嘉靖都没想到自己还埋下了这么大一颗雷。
想到此处。
嘉靖不禁后知后觉地一阵后怕。
背脊上渗出细密的冷汗。
所以。
他想都没想的就赶紧同意了。
那一刻。
他只想着赶紧将这个潜在的威胁排除。
却未曾细想之后会面临怎样的局面。
可如今再一想。
他只觉得自己方才的决定实在太过草率。
简直是傻透了。
拒绝了干啥啊！他在心底暗暗懊恼。
重重地叹了口气。
那叹息声里满是懊悔与无奈。
他拒绝之后。
英国公张溶倒是舒舒服服的回家当他的国公爷去了。
那张溶回到府邸。
或许正悠然自得地品茶赏景。
享受着卸下重担后的轻松惬意。
可他嘉靖的安危以及京营咋办？想到自己的安危。
嘉靖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
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仿佛危险随时会从某个角落冒出来。
而京营。
没了张溶这样经验丰富、威望极高的统帅。
就像是失去了主心骨。
军心能否稳定。
战斗力能否保证。
都成了巨大的未知数。
他去哪儿再找一个这么靠谱的统帅来？偌大的朝堂。
人才济济。
可真正能让他放心托付京营兵权的人。
又有几个呢？嘉靖越想越烦躁。
心中的焦虑如同翻滚的沸水。
咕嘟咕嘟地冒着泡。
嘉靖这会儿多少有些烦躁了。
他猛地扭头。
眼神中带着几分锐利与急切。
直直地看着身旁侍奉多年的吕芳。
语气中满是质问：“吕芳你为何说英国公合适？”
吕芳偷偷看了眼嘉靖。
见皇帝面色阴沉。
眼神中满是不悦。
心中不由得一紧。
他咽了咽口水。
斟酌着字句。
这才轻声道：“陛下。
英国公世代忠于大明就不说了。”
他微微顿了顿。
像是在回忆英国公家族那些为大明王朝出生入死、浴血奋战的辉煌历史。
“自先祖起。
英国公一族便为我大明江山立下汗马功劳。
历经数代。
忠心从未有过丝毫动摇。”
“关键是。
文官一旦掌握兵权。
那绝对是滔天之祸。”
说到此处。
吕芳的神色变得凝重起来。
声音也不自觉地压低。
仿佛文官掌兵是一件极为可怕的事情。
“您想想。
陛下。
文官饱读诗书。
胸中谋略无数。
若是再手握重兵。
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历史上因文官掌兵而导致天下大乱的例子还少吗？他们一旦有了异心。
凭借着智谋和兵权。
足以掀起一场惊天动地的浩劫。”
“反倒是勋贵。
尤其是如英国公这般顶级的勋贵。
他们的一身荣辱早就跟大明绑在一起了。”
吕芳一边说着。
一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嘉靖的反应。
见皇帝微微皱眉。
似在思索。
便继续说道。
“英国公府享受着大明给予的无上荣耀和富贵。
爵位、封地、财富。
哪一样不是仰仗着我大明王朝？于英国公而言。
只要大明不倒。
那他就是尊贵的国公爷。”
“可要是大明出事儿了。
那他还有好日子过？”吕芳加重了语气。
眼中满是笃定。
“一旦大明江山倾覆。
改朝换代。
英国公府那些显赫的地位、丰厚的家产。
都将化为泡影。
到那时。
等待他们的。
或许就是灭顶之灾。”
“更别说如今英国公府有了小真人这么一个顶门立户却又开枝散叶的后辈。
那他就更不想大明乱起来了。”
吕芳脸上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
“小真人聪慧过人。
前途无量。
英国公看着家族后继有人。
满心盼望着家族能够在大明的庇佑下。
世代昌盛。
所以。
他定会竭尽全力维护大明的安稳。”
嘉靖闻言缓缓点了点头。
这么说的话。
确实！他的目光变得深邃起来。
思绪在脑海中飞速运转。
勋贵就像是攀附在大明这颗大树上的藤蔓。
大树枝繁叶茂。
藤蔓才能郁郁葱葱；若是大树倒下。
藤蔓也将枯萎凋零。
大明好。
他们才会更好。
固然这些勋贵良莠不齐。
其中有不少都是吃喝嫖赌五毒俱全的。
可至少没哪个勋贵会想着把皇帝掀下去换一个。
他们清楚。
只有在皇帝的统治下。
在大明王朝的框架内。
他们才能继续享受荣华富贵。
但文官就不一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