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茫期中 作品

第277章 儿臣是不是要…

    乾清宫内,烛台上的火光微微摇曳,将纱帐映得如同薄雾。

    胤礽半倚在龙榻上,面色苍白如纸,连唇色都淡得几乎透明。

    他微微垂着眼睫,呼吸轻得仿佛随时会消散在空气中。

    明黄色的锦被盖在他身上,却衬得他愈发单薄,像是一捧随时会融化的雪。

    康熙坐在榻边,手中端着药碗,另一只手轻轻托住胤礽的后颈:“保成,再喝一口。”

    胤礽极轻地摇了摇头,连这样微小的动作都让他眉心微蹙。

    他试着开口,却只发出气音:“……儿臣……喝不下……”

    康熙的手几不可察地颤了颤。

    他放下药碗,用帕子轻轻擦去胤礽额角的虚汗,声音放得极柔:“好,那就不喝了。”

    小银狐从锦被里钻出来,湿漉漉的鼻子蹭了蹭胤礽冰凉的手指。

    胤礽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是指尖微微动了动,算是回应。

    窗外忽然传来簌簌的声响,一片花瓣被夜风卷入殿内,轻轻落在胤礽的衣襟上。

    康熙伸手想拂去,却在碰到那片花瓣时顿住了——

    他的保成,什么时候轻得就像这片花瓣一样了?

    “阿玛……”胤礽忽然极轻地唤了一声,声音虚弱得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康熙立刻俯身:“朕在这儿。”

    胤礽却没有再说话,只是微微偏头,将脸颊贴在父亲的手心里,像个寻求安慰的孩子。

    这个细微的动作让康熙瞬间红了眼眶,他小心地拢住胤礽的脸,拇指轻轻摩挲着那消瘦的颧骨。

    “睡吧,”康熙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朕守着你。”

    烛火“啪”地又爆了个灯花,映得满室暖光。

    康熙一动不动地坐着,看着胤礽的呼吸渐渐平稳,才敢极轻地叹了口气。

    窗外月色清冷,一缕银辉透过窗棂,落在胤礽的眉宇间。

    夜风穿堂而过,吹得烛火明明灭灭,在天子眼中投下深深的阴影。

    这一刻,他不是执掌天下的帝王,只是一个害怕失去孩子的父亲。

    *

    烛影摇红,更漏声声。

    康熙守在榻前,目光片刻不离地凝望着胤礽。

    即便在睡梦中,他的保成依旧不得安宁——纤长的睫毛不住轻颤,眉心微蹙,苍白的唇间偶尔溢出几声含糊的呓语。

    “唔……”

    没睡多久,胤礽便再次醒来。

    他缓缓睁开眼,眸中水雾氤氲,映着跳动的烛火,像是碎了一池星光。

    “怎么醒了?”康熙连忙俯身,强压下满身疲惫,声音温柔得不像话,“再睡会儿,嗯?”

    胤礽轻轻摇头,挣扎着想要撑起身子。

    明黄锦被从他肩头滑落,露出一截如玉的脖颈,在烛光下脆弱得近乎透明。

    “儿臣……想坐一会儿……”

    话音未落,他手臂突然一软,整个人向前栽去——

    “保成!”

    康熙一把将人揽入怀中。

    胤礽无力地靠在父亲肩头,单薄的脊背随着急促的呼吸起伏,像只折翼的鹤。

    康熙能清晰地感受到怀中的重量轻得惊人,仿佛稍一用力就会消散。

    “胡闹!”康熙声音发颤,“难受成这样还要逞强?”

    胤礽微微仰头,散落的青丝垂在康熙明黄的龙袍上。

    他唇角勉强勾起一抹笑,却让那张清冷破碎的面容更添几分易碎感:“让阿玛……担心了……”

    夜风穿帘而入,吹得胤礽素白的中衣微微晃动,勾勒出消瘦的轮廓。

    康熙喉头发紧,伸手将滑落的锦被重新裹在他身上,指尖不经意触到他的手腕——那腕骨嶙峋得令人心惊。

    “朕让人熬了参汤,”康熙轻轻抚过胤礽披散的长发,“再用些可好?”

    胤礽靠在父亲怀里,疲惫地闭了闭眼。

    烛光为他苍白的脸颊镀上一层暖色,长睫在眼下投下浅浅的阴影。

    他极轻地点了点头,乖顺得让人心疼。

    康熙正要唤人,却感觉到衣袖被轻轻拽住。

    低头看去,胤礽纤细的手指正虚虚攥着他的袖角,像是幼时怕他离开的模样。

    “儿臣……”胤礽声音轻若游丝,“陪您说会儿话吧……”

    康熙心头一酸:“好,朕听着。”

    更漏滴答,一室静谧。

    窗外月色渐沉,却照不亮康熙眼底深藏的痛色——他的珍宝,他的骨血,此刻正一点点在他怀中消融。

    胤礽微微喘息着,指尖攥紧了锦被边缘,待那一阵眩晕过去后,才缓缓撑起身子,靠在了软枕上。

    他抬眸望向康熙,眸色清润如水,唇边噙着一抹极淡的笑:“阿玛……”

    康熙心头猛地一颤,几乎是下意识地打断了他:“别胡思乱想,太医说了,你就是近来劳神,好好将养些日子便无碍了。”

    他说得笃定,甚至刻意带上了几分轻松的笑意,可掌心却早已沁出一层薄汗。

    胤礽静静地望着他,眼底似有星芒浮动,又似一片平静的深海。

    他轻轻启唇,声音低柔得像是怕惊碎了什么:“儿臣是不是要……”

    “不会!”康熙陡然提高了声音,一把攥住胤礽冰凉的手,“朕说不会就不会!”

    话一出口,他才惊觉自己失态,连忙缓了语气,拇指轻轻摩挲着儿子的手背:“保成,你信阿玛,有阿玛在,阎王也不敢收你。”

    胤礽垂眸,看着父亲紧紧握着自己的手——那双手曾经执掌乾坤,此刻却因恐惧而微微发抖。

    他忽然觉得眼眶发热,低低地应了一声:“嗯,儿臣信您。”

    康熙喉结滚动,强压下心头翻涌的痛楚,故作轻松地替胤礽掖了掖被角:“等你好了,朕带你去南苑骑马。你小时候最爱追着朕的马跑,还记得吗?”

    “记得。”胤礽眉眼弯了弯,苍白的脸上终于有了些生气,“儿臣还因为跑太快摔了一跤,把您吓坏了。”

    康熙也跟着笑起来,只是那笑意未达眼底。他记得太清楚了——那年保成才六岁,摔得满身是泥,却还咧着嘴冲他笑,说“阿玛别怕,儿臣不疼”。

    怎么一晃眼,他的孩子就虚弱得连坐起身都要人扶了呢?

    夜风穿堂而过,吹得烛火摇曳。

    康熙望着胤礽映在纱帐上的侧影——清瘦、单薄,却依旧挺拔如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