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哇哇!!!”
尖锐刺耳的啼哭声音不断地从襁褓中传出,德川家康一气之下将孩子扔在地上的一幕,令在场所有德川家臣皆是大惊失色。
在日本战国时代,无论是武士公卿,贵族平民,对血统极为看重。
德川家康正处于特殊的历史时期,现在德川家没有法定继承者,所以只要是拥有家康血脉的男孩,都拥有继承德川家的机会。
所以,这也是本多忠胜对一岁大的松千代如此重视,甚至愿意以命抢回的主要原因。
“主公!!!”
本多忠胜见到德川家康竟是把自己的儿子都扔在了地上,心中宛如惊雷一般轰然炸开,“您在干什么啊!”
本多忠胜身上汗水、泥浆、血水混杂,浓郁的腥臭味令人抗拒,然而德川家康却毫不嫌弃,一把抱住了本多忠胜。
“你这混蛋小子!儿子没了可以再生,平八郎要是死了,就再也没有平八郎了!”
德川家康声音洪亮,语气感人肺腑,令在场的所有家臣皆是心中感动不已。
“主公!!!”
本多忠胜嗷嗷大哭起来。
不管刚才,他在武田军营里面表现出何等风姿,但这一刻,在德川家康的怀中,他就如同是一个孩子!
“得君如此,臣复何求?!”
本多忠胜声音沙哑的说道。
德川家康摔子的表现,为后世所津津乐道。
这个时候,武田信玄率领的赤备骑兵也追赶而至。
“三河小鬼,你为何毁约?!”
阵前,武田信玄恶人先告状,指着德川家康的鼻子怒骂道。
“主公!武田赤备军纪严明,战斗力十分强悍,咱们兵力不足,先行撤退吧!”
本多忠胜身陷囹圄的时候,深刻感受到武田军的实力,语气恳切的劝说道。
不过,德川家康缓缓站起身来,一人挡在所有家臣面前,他抹去挂在眼角的泪痕,眼睛瞪得像铜铃,带着一股王霸之气,毋庸置疑地说道:
“从现在开始,一切交给我!”
……
德川家康翻身上马,宝马白石早就与主人心意相通。
它似乎感受到对方武田信玄坐下的宝马黑云,马首傲然挺立,在家康的策动下,迈着优雅的步伐来到阵前。
武田信玄啐一口唾沫,骑着黑云离开军阵。
两人在阵前的中间会晤。
面对成名已久的大名武田信玄,德川家康浑然不惧,现在的他,已经和之前完全不一样了。
若说同盟会晤时候,德川家难免势弱,能占领多少土地,全凭各自的实力。
而现在,已经拥有三河、远江两国,超过五十万石石高的大名,德川家康根本就不会虚武田信玄。
两人气场全开,犹如龙虎之气在疯狂碰撞,战场上肃杀的气氛,由两人为圆心朝着四面八方狂泄而去!
武田信玄开口了。
“按照同盟约定,今川馆由本家占领,里面的钱财宝物应当归属本家才是,今川氏真那个蠢货自以为是,把今川馆的钱粮放到你那里了,现在,你是时候该归还了!”
武田信玄不容置疑的说道,语气就仿佛是在命令德川家康一样。
德川家康听到这话,直接笑喷了。
“信玄入道,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胡说些什么?”
德川家康咧着嘴,就像是个二世祖一样嚣张道:
“当初约定,双方一起进攻今川家,获得多少领地各凭本事,我不管是不是今川馆的钱粮,到了我德川家康的口袋里,那就是我的本事!你没本事抢先一步,怪谁?”
他冲着武田信玄翻了个白眼:
“人不行还怪路不平!”
“你!”
武田信玄气得脸色铁青,“好一个伶牙俐齿的小鬼,那我问你,为什么不杀今川氏真?!”
还记得,在德川家康准备进攻东远江的挂川城时,武田信玄担心德川家康念其旧情,会放走今川氏真,还特意写了一封信状,命家康将今川氏真的头颅送到今川馆。
而且一般来说,在日本战国时期,大名一个人在当地的影响力是很大的,为了防止其东山再起,都会在胜利的时候将大名格杀。
对此,德川家康更是语气讥讽道:
“你是不是没有拎清楚我们之间的身份啊?咱们是同盟关系,德川家又不是你武田家的附属大名,我德川家康凭什么听你的?”
他仰起头,对着所有人大声说道:
“今川氏真我想杀就杀,想留就留,哪里轮得到武田家指手画脚!”
“你这混蛋!”
武田信玄对德川家康束手无策,在他眼里,家康这小子分明就是个不讲道理的流氓!
“照这么说,你是准备与本家撕破脸皮,向本家宣战了?”
武田信玄质问道。
这话差点给德川家康逗笑了。
“撕破脸皮?我向你们宣战?!”
德川家康指着地上的土地,瞪着眼睛怒斥道:
“你脚下踩着的,是我德川家的领地!你武田老儿好不要脸,踩着我家的领土,还口口声声说我先破坏盟约向你们宣战!你的老脸呢?”
武田信玄闻言,他自知理亏,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纠缠:
“你不杀今川氏真,我又怎会过境?!”
怎料,德川家康得理不饶人,接着骂道:
“武田家接二连三的破坏盟约,屡屡将锋刃对准昔日盟友,以你武田信玄如今的恶名,恐怕这天下不再会有人愿意与你为伍!”
德川家康当着两军的面,将武田信玄骂了个狗血淋头。
最惨的是,武田信玄还偏偏无言以对。
怎么回应?
家康说的是事实啊!
武田信玄为了在有生之年实现心中的伟大抱负,在乱世中审时度势,这才有了武田家如今的风光。
以下克上,背信弃义、杀臣害子……武田信玄这一生可谓是“美名远扬”。
这时候,马场信房狼狈的策马赶来,他看出主公的尴尬,上前劝说道:
“御馆大人,不要与德川小鬼浪费口舌,我们回去重整军队吧!”
武田信玄老脸一黑,不服气地冷哼一声。
他知道,虽说战力上占据上风,但士气已经低落,双方处于均势。
武田信玄微微侧头,看了一眼后方的望月千代,说道:
“德川家康,我承认你是个人物,但现在是乱世,在绝对的利益面前,名义算个屁!”
“等着吧!德川家康!”
“武田家的怒火,你承受不起!”
他猛地指着德川家康的鼻子,朗声命令道:
“望月千代!过来!”
武田信玄一声令下,望月千代连忙跨上骏马前来,她素衣随风飘飘,颇有英姿飒爽的韵味。
望月千代再次见到德川家康,这个夺取自己贞洁的男人,情绪复杂。
不过,她现在更担心自己的孩子。
虽然自己的杀手锏松千代,被本多忠胜抢走,但松千代她亲娘还在自己手上,武田信玄根本不慌,说道: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今天,我武田信玄就好好给你上一课!”
武田信玄接着命令道:
“望月千代,拔刀!”
望月千代闻言,从腰间抽出短刀,柳眉紧锁,抿着红唇沉默不言。
武田信玄像是战胜的将军那样,傲然道:
“三河小鬼,要是不想被天下人诟病,德川家康的儿子,松千代的亲母被你活活逼死,就老老实实地听我的话,咱们以后还是好盟友……”
望月千代还以为武田信玄是想让自己刺杀德川家康,没想到是想让自己自杀!
好可怕的男人!
“嗯?难道你不愿意为武田家献出心脏吗?”
武田信玄见到望月千代犹犹豫豫,立刻横眉冷对道。
望月千代被压迫之下,颤颤巍巍地对准了自己的脖颈。
在武田信玄看来,德川家康是个年轻的君主。
年轻的君主有一个共通的毛病,就是要脸!
这时,望月千代也对德川家康投以乞求的柔弱眼神。
“德川大人……您不会不念旧情吧……”
德川家康默默地摇了摇头。
望月千代见状眉开眼笑:“妾身就知道你不会不要妾身的……”
武田信玄见状也笑了起来:
“识时务者为俊杰!三河小鬼,只要你愿意服软,咱们啥事都好商量!”
然而,德川家康的一句话,令两人皆是脸色一僵。
“现在还整起道德绑架了啊!”
德川家康不屑冷笑,只见他拍了拍手,风韵犹存的曳马城女城主田鹤,在井伊谷城女城主井伊直虎的陪同下,走了出来。
望月千代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
田鹤、井伊直虎,老熟人了!
而在两位女城主的身后,一名八岁大的英俊少年,牵着一岁大的可爱男童,犹如众星捧月般走了出来。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少年和男童身上。
“德川大人,鄙人虎松,携您与田鹤大人之子,咲月殿下,见过德川大人!”
武田信玄心中咯噔一下,他此时觉得内心仿佛都在滴血。
这个可恶的男人,在外面竟然还有私生子?!!!
望月千代在见到这位眉宇间与德川家康十分相似地男童,心思如坠冰窟!
看来自己的孩子,得不到父亲的偏爱了……
……
虎松,井伊直虎的养子,井伊家存活之独子。
他缓缓抬起手,目光闪烁地望着武田军的赤备。
这是他第一次出阵,便见到了威武的赤备军团。
松虎说出了一句令石川数正、酒井忠次等重臣都为之惊讶的话:
“总有一天,我也能组建一支赤备精锐!”
这话传到武田信玄的耳朵里,简直就是在羞辱他!
“区区一个小鬼头,竟敢口出狂言!羞煞我也!”
武田信玄黑着脸怒视过去,而经历过远洲惣剧的松虎,浑然不惧,毅然与甲斐之虎对视。
此番惊异的行为,松虎成名之后也被后世津津乐道。
“好小子!有我的风范!”
负伤的本多忠胜给松虎点赞。
不过八岁少年,就能说出这般豪言壮语,无疑是在告诉德川家的众人,一个少年尚且不惧武田,大家有何惧焉?!
德川家康咧嘴笑了笑,他看着脸色铁青的武田信玄,心中对自己的家臣们很是满意。
不错,很给我长脸啊!
德川家康扬起高傲的下巴,说道:
“世人皆是认为,我德川家康缺儿子,呵呵……”
“我只是不想说……”
“这世间到处都有我的私生子!”
当然,德川家康这话说得太夸张了,只是当下有意在气武田信玄。
武田信玄被家康伶牙俐齿,接二连三地气到,眼前发黑,头脑昏昏沉沉。
他扶着自己的额头,有气无力的摆了摆手,说道:
“马场信房,送我回去……”
“我现在不想看见德川家康这张奸恶的脸!”
“遵命!”
马场信房见到武田信玄脸色煞白,必定是急火攻心,一把推开望月千代这个没用的女人,带着武田信玄回到军阵。
“赶紧安排僧众给御馆大人念清心咒!”
“哈!”
望月千代犹如失宠的女子,狼狈地跌落在地,泣不成声……
德川家康则是头也不回地离开战场,打道回府。
于是,德川家与武田家的初次交锋,暂时告一段落。
武田信玄退出远江,与德川家开始紧张的军备竞赛。
武田家和德川家的冷战,就此拉开序幕……
……
曳马城,天守阁。
广间内的家臣分成两部分。
一部分在听着家康的军事指导,另一部分则是打量着家康与望月千代所生的松千代。
“松虎,你在阵前表现不错,我赐你‘万千代’之名,从外样直接成为我的直臣吧!”
“啊?”
井伊万千代一脸呆滞,幸福来得太突然,他一时间还没有缓过神来。
他的养母,井伊直虎连忙厉声呵斥:
“还不赶紧感谢主公!这是井伊家最后的希望了!”
“哈!”
井伊万千代匍匐在地,向家康行了一个大礼:“感谢主公!”
井伊万千代,也就是日后的“德川赤鬼”井伊直政。
家康欣慰地点了点头,这时候,外面服部半藏带来领外消息。
“主公!足利义昭公得知我们击败今川家的事情,邀请我们到京都一叙!”
“哦?看来是信长大人有事找我啊!”
足利义昭和织田信长的利益捆绑在一起,所以家康下意识将两人联想起来。
然而,服部半藏却郑重提醒道:
“主公,是足利义昭公邀请,并非织田大人……”
“幕府那边又在搞什么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