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磊抬头看陆东一眼，把头靠在陆东的胸膛上。
两人依偎在一起，守候在急救室的外面。
陆东闻到淡淡的洗发水香气，赵磊的一头短发长了许多。短发似乎很适合她，显得她精明能干。
陆东想安慰焦虑不安的赵磊，她和大娘之间早就形成一种母女般相互依恋的感情。
“不要那么紧张，这里的医生水平高，会治好大娘的病。”
赵磊点了点头，担心的望着紧闭的急救室大门。
此刻，两人的心里都有点乱。
陆东看出来，赵磊是重感情的姑娘。事实上，她比任何人都珍惜感情，因为她从小到大就没有得到过什么关爱。
“大娘把我当闺女看，昨天晚上非要塞给我200块钱，让我买衣裳穿……”
说着说着，赵磊哭出声。
陆东百感交集。
大娘大爷家真不缺钱，一个月光租金就能收两三千元。老俩口给三个儿子家都买了楼房，结果，没有一个儿子孝顺。
人啊，光有钱不行，还得有人关爱。
不然的话，再有钱，活着也没啥意思。
……
不知不觉中，两个小时过去了。
陆东和赵磊身上的衣服差不多都干了，年轻人是有火力的。
赵磊哭累了，神情有些恍惚，抱着陆东的腰不放手，闭着眼似乎睡着了。
门开了，一位戴眼镜的女医生走出来，问道。
“谁是老人的家属？”
赵磊一下子惊醒，有些忙乱，不知道如何回答。
“大夫，家属没来，”陆东低声道，“就两个老人在家，我们帮忙把大娘送过来……”
“大娘不会有什么事吧，大夫？”赵磊紧张地问。
“心梗发作，幸亏你们送的及时。大娘暂时脱离了危险，要住院治疗，”女医生抬手扶一下眼镜，带着敬佩的目光看着两个年轻人，“麻烦你们，再帮忙把家属找来，办理住院手续。”
陆东和赵磊不约而同的松一口气。
“好，我去找大爷！”陆东说道。
“哥，我在医院陪大娘，你赶紧去吧。”赵磊轻轻推他一把。
陆东转身要走，又停下脚步，把斜背在身上的军挎包拿下来，递给赵磊。
“这是我今天赚的钱，你拿着，有急事先用上。”
赵磊拿过包，打开一看，好几千的钞票。
泪珠顿时涌出她的双眼，哽咽着说不出话，连连点头。
就连女医生都感动了，非亲非故的小伙子，竟然如此慷慨。
“小姑娘，你男朋友是干甚的，咋这么有钱？”
“嗯，他是做买卖的。”
陆东走出十几步后，听到两个人的对话。
……
没有人不爱钱，陆东比任何人都需要钱，他想尽快发展起来。
但遇到人命关天的事，他想都不想，就把钱拿出来。
当然，大爷家不缺钱，他最多只是垫一下罢了。
女医生和赵磊的对话，让他有些犯晕。
“我啥时候变成有钱人了，还有一个女朋友？”
哭笑不得的同时，心情跌宕起伏。
陆东在马路上拦了一辆黄面的，直奔大爷家。
打车只要5块钱，他从口袋里摸出零钱，给了司机5块钱。
雨停了。
夏天的雨，总是说来就来，说去就去。
陆东踩踏着积水，奔跑在长长的暗巷之中，泥水飞溅，他顾不了那么多。
没多久，他跑到大爷的屋里。
大爷呆呆的坐在一把太师椅上，他喜欢古董，收集了不少老家具。这一屋子看似古旧的家具，值不少钱。
陆东放慢脚步，喘几口气，走到大爷的面前。
老人家双目含泪，神游九天之外。
陆东轻轻的拍他胳膊一下。
“大爷，大娘的病情稳住了，大夫说要住院治疗。”
“你说甚？”
“我说，大娘脱离了危险，没啥大问题了！”
“好，好，好！”
大爷连说三个好字，站起身来，颤巍巍抓住陆东的手。
“走，带我去！”
这时候，摊主们都把货物送回库房了，大门锁起来就行。
陆东赶紧从衣架上取一件带袖子的布衣，给大爷穿上，外面凉，不能让大爷感冒。
“我去叫个车……”
“不用叫车，你不是有摩托吗？”
“哦，那我骑摩托带您去，就在二六四医院，倒是不远。”
“先不去医院，去找我儿子，当妈的病倒了，儿子儿媳都得去医院照顾！”
“对，说得没错！”
老爷子的思路很清晰，他没有糊涂，陆东很欣慰。
……
骑着摩托带着大爷，先来到一个新建的小区。崭新的楼房有十几层高，带电梯，在这个年代绝对高档。
“老三呀，老三！”
大爷在楼下仰头大喊，颤声在暗夜里回荡。
六层的一家阳台上，探头露出一个卷发女人，吼道。
“大半夜的，你叫唤甚了？老三喝醉酒了，刚躺下！”
“你娘病倒了，你们快去二六四医院看看她……”
“一有事你就来喊老三，你咋不去找老大老二呢？真是的！”
“啪”的一声，老三家的媳妇狠狠的关上窗户。
我草，啥人这是？
陆东火冒三丈！
大爷没吭声，嘴唇哆嗦个不停。
沉默片刻，他说道，“走，去老二家。”
……
老二家住在隔壁的小区，一样的电梯房。
“老二，你妈病倒了，快下楼来！”
站在楼下，大爷把双手放在嘴边，大声呼唤。
楼道门开了，一个女人气势汹汹的大步走出来。
“喊甚喊，有门有电梯的，你不会去家里说话啊？就知道喊，啥毛病了！”
“你妈病倒了，我喊你们去看看。”大爷似乎早习惯了儿媳的蛮横态度。
“老二不在家，出去和人打麻将了！你孙子还在赶作业呢，你让我把你孙子一个人留在家里？”二媳妇瞪眼道。
陆东真想冲上去，一脚把她踢到墙上，问题是，和他没有什么关系，何必动怒。
大爷无奈的点点头，“那算了，等老二回来，你跟他说一声。”
“我知道了！”二媳妇不耐烦道。
……
最后的希望，在老大家。
看到大爷神情格外的沮丧，陆东心里难受。
原来他以为，穷是最大的病，一个家族里的人，往往会因为贫穷你争我斗。
现在才知道，有钱人家更闹心。那些儿子在媳妇的怂恿下，只知道跟老人索取钱财，生怕自己吃一点点亏。
大爷家就是这种情况，陆东早就知道，只是没想到这么严重。
跑了几公里路，来到一个更高档的小区。
这次大爷不喊了，直接去敲门。
谁知敲打半天没人开门，邻居说，一家三口去海边游玩了。
出去旅游，都没有告大爷大娘一声。
“走吧，咱们去医院，”大爷拽紧陆东的文化衫，苍凉道，“养儿不如养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