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锅里的牛油辣汤咕嘟作响，陆东盯着翻涌的红浪里浮沉的辣椒壳，鼻腔里钻进一股混合着花椒麻香的热气。
“锅都沸腾了，人咋还不来？”
陆东走到大窗户旁，推开锈迹斑斑的插销。暮色中的大学正门亮起暖黄的路灯，卖包子豆浆的老史吆喝两声，三轮车上的小煤炉冒着青烟，上面的竹蒸笼叠成宝塔形状。
街道上人来人往，一对小情侣手拉手走过去，陆东的目光不由自主的追随着两人的背影。
“大学生搞对象的真多！”
他点燃一支烟，吐出一条长龙，把浮躁的情绪按捺下去，顺手把烟灰弹进窗台上干涸的绿箩花盆里。
今天，他本来想带赵磊一起来吃饭，谁知赵磊说房东大娘生病了，她得回去给大娘熬中药。
……
“小陆！”
身后传来清脆的喊声。
陆东转过身，就见林老师掀开印着“川渝人家”的门帘走进来，蓝白运动衫让她更显青春美丽，黑色健美裤包裹的大长腿对男人来说是一种致命的诱惑。
她的身后，还跟着一个穿碎花连衣裙的漂亮姑娘。
陆东以为她会带上男朋友，没想到，她带来了闺蜜。
“不好意思，小陆，我来晚了，”林老师欢快地笑道，“她是我最好的朋友，你叫季老师吧。”
“季老师好，快请坐！”
陆东急忙掐灭手里的香烟，热情的招呼两人坐下。
林老师和季老师只比他大几岁，都是刚进入大学当老师的。年龄相差不大，交流起来没有什么障碍。
谈笑几句，陆东招呼外面的服务员。
“上菜吧，还有饮料。”
“来了，冰镇酸梅汤！”服务员掀开包间门帘，塑料托盘上的玻璃杯结满水珠，接着又送来羊肉和蔬菜，“刚到的内蒙羔羊肉，给您切了两盘后腿肉。”
“简单吃点就行，不要点太多肉，季老师正在减肥呢。”林老师说笑道。
“你还说我呢，你比上学时重了不止十斤吧？”季老师拍打一下林老师的后背，笑嘻嘻道。
在学校里老师们看上去挺严肃的，动不动就训斥学生，其实，她们也有活泼可爱的一面。
“不必在意体重的事，你们运动量大，吃多少都不会胖。看你们的身材多好啊，穿什么都漂亮，走在街上，回头率百分百！”
陆东几句话，逗得两位姑娘开心大笑。
转眼间，摆满一桌子菜。
三人边吃边聊，笑声不断。
陆东说请教林老师的话，不过是一个借口。林老师也知道他的心思，所以带来了季老师。
季老师在另一所大学执教，兼健美操队教练。运动会召开的时候，她去现场看林老师的学生表演，给她留下深刻的印象。
人和人之间成了朋友，业务就是捎带的事。
愉快的晚餐结束，临走的时候，季老师随口说道。
“小陆，我们学校的健美操队人数可不少，有180人呢，明天你去我们学校找我吧。”
……
两位美女老师还要逛夜市，陆东和她们挥手告别，驾驶摩托车离去。
跑出几里地后，喜不自胜，他兴奋的吼一声。
又是一笔大买卖，最少能赚3000元！
生意是不好做，但路子打开的话，钱就像流水一样涌来。
陆东没有直接回家，拐到汾河边。
他有自己的隐秘地点，上辈子，他来过无数次，孤独的坐在河边的一块大石头上，默默的发呆。
汾河在月光下泛着波光，陆东蹲在老地方，指尖抚摸青石上的裂纹。这块被河水冲刷出蜂窝状孔洞的石头，曾陪他度过几十个春秋，曾听过无数个借酒浇愁的深夜絮语。
此刻，河水缓缓流淌的声音依旧动听，对岸新盖的购物中心亮着刺眼的Led广告牌。
一切都和原来一样，陆东却找不到原来的那种感觉。
“这个世界上的一切都没变……是我变了！”
……
次日上午，陆东去找季老师，又一起去见她的领导。
价格不变，给林老师多少钱，给季老师就是多少钱。多一块少一块，都会让所有人都不舒服。
下午，陆东去杜姐门店里提货，他享有优先权，其他商贩都得在后边排队等着。
摩托车驮着一大包货，在马路上奔驰，丝毫感觉不到压力。
这笔生意，抛去送给季老师的一条健美裤，送给领导的两条红塔山，陆东净赚3010元。
和上笔生意相比，这次简直不要太轻松！
……
当陆东骑着摩托车来到五龙口自由市场的时候，下起了小雨。
赵磊一看见他，就举着雨伞奔跑过来。
“人都湿透了，还打什么伞？”陆东好笑道。
“哥，下雨你也不说找个地方避一避！”赵磊埋怨道。
“大娘的病好点儿没？”陆东转移话题，问道。
“我走的时候好了一些，但高烧退不下去，让人着急，”赵磊生气道，“老俩口真可怜，白养三个儿子，除了回家要钱之外，啥都不管！大娘病了，也不说回家看一看！”
“连父母都不孝敬，真特么的不是好东西。”陆东生气道。
“你不要说脏话么。”赵磊拍他胳膊一下。
“我就说！”陆东火气上来了。
……
陆东坐在小马扎上，雨水滴落在顶棚，发出密集的响声。
赵磊蹲在他的身旁，抢过他续上的第三支烟。
“少抽点吧！”
“你不要管我。”
“不行，我不让你抽！”
陆东转头看赵磊，她丝毫没有退让。哎，这个小姑娘倔强的很，让陆东想起汾河边的那一块石头。
“呦，吵起架了？”
不远处缩着身子发呆的李拐子，忽然来了兴致。
“你给我闭嘴！”
“闭上你的嘴！”
几乎在同一时刻，陆东和赵磊一起喊道。
李拐子吓一跳，缩起脖子不敢吭声了。
陆东和赵磊面面相觑，然后不约而同的笑了。
“走吧，收摊儿。”陆东说道。
“我也没心干了，早点回去看看大娘咋样了。”赵磊说道。
两人行动起来，收了货物。
赵磊又打着伞跑去买来一件适合骑摩托穿的雨衣。
陆东骑着摩托带着货，赵磊一手骑自行车一手撑伞，很吃力。
“你这姑娘，不是我说你，买雨衣的时候，咋不多买一件？”
“没必要啊，几步路就回去了。”
“你不要给我省钱！”
“这不是省钱的事，是没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