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出所的询问室弥漫着一股消毒水味，墙皮老旧的裂出几道裂缝。
陆东坐在一张硬板凳上，对帽檐压得很低的男警察，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说清楚了。
男警察犀利的眼神，此刻渐渐的温和下来，他摘下警帽，放在木桌子上。
陆东掏出红塔山香烟，试探着敬他一支。警察长年累月的和各种坏人打交道，脾气都不太好。
没想到，男警察接过了烟，陆东急忙起身拿火柴给他点燃，然后自己也点燃一支。
两人默默的吸着烟。
对陆东所说的事，男警察没有发表任何评论。他不动声色的看着陆东，似乎想看穿这个年轻人的内心。
屋内，安静的几乎令人窒息。
隔壁传来赵磊的痛哭声，还有女警察的劝慰声。
……
当陆东手里的香烟快要吸完时，女警察推门走了进来，她的双眼有点儿湿润，显然十分同情赵磊的遭遇。
“哎呀，一股子烟味，呛死人了。”
女警察飞快的看陆东一眼，走到窗户边，把另一扇窗户也推开。
“哎，这种事，我们真管不了，只能算是家庭暴力。”她长叹一声，转过身来，对男警察说道，“你说怎么办，小张，姑娘不愿意回那个家。说实话，我都不想让她回去受罪！”
“咱们是管不了啊，都什么年代了，还有逼婚这种事！”男警察叹口气，“要我说，就尊重姑娘的决定吧。”
两名警察迅速达成一致。
女警察走到陆东的身边，把手按在他的肩膀上。
“陆东，没想到你小小年纪，就干出这么大的好事。要不是你帮姑娘安定下来，她一个人晚上到处乱跑，非出事不可！”
陆东点点头，微微一笑。
“我正好缺一个人帮我守摊儿呢，就遇到赵磊，我也是担心她出事，才帮她一把。她很能干，两天时间就上手了，干的不错！”
“呵呵，”男警察忍不住笑出声，“小陆，你得给人家开工资，谁也不是白干的！”
“那是肯定的，除了管吃管住，我还会给她开几百块钱的。”陆东笑道。
“真不错，待遇相当可以啊，”女警察高兴道，“看来你这个小老板，买卖不错，确实不少赚钱。”
“还行吧。”陆东连连点头。
屋里响起一片笑声。
“对了，小陆，你抓紧时间给赵磊办理暂住证，”女警察提醒道，“这片辖区人员流动量大，派出所和社区都在不断的加大清查力度，没有暂住证，被查住了又是麻烦。”
“我知道了，姐，这两天就办好。”陆东感激道。
“以后遇到什么问题，就来找我们，”男警察最后提醒道，“人家举报，不能说是错，看小姑娘来路不明，还遭受殴打，找警察是对的。我看你是有点儿情绪的，听我一句话，这件事过去了，不要再找人理论了。”
陆东相当的佩服，警察的观察力非常犀利，都看出他有报复的情绪。
叹口气，他点了一下头。
……
出了派出所，酷热的阳光迎面照射下来，赵磊哭累了，身子摇晃几下，在阴凉处的台阶上坐下来，拿手绢擦眼泪。
“我猜，就是李拐子捣鬼！他总认为我不到十八岁，说我是童工倒也罢了，还说你绑架我，逼我给你干活儿，那是啥人啊！”
赵磊越说越生气。
“放心，我迟早会收拾他的。”陆东咬牙道。
“哥，要我说，咱们就不要和那种人计较了。”赵磊赶紧劝道，“你千万不敢打架啊，不要因为我，耽误你的大好前程！”
“你放心吧，赵磊，有别的办法，我不会打架的。”陆东说道。
“反正，不能惊动警察。”赵磊说道。
“那是肯定的！”陆东笑道。
赵磊也笑了。
“对了，赵磊，跟我说实话，你到底有多大？”陆东问道。
“嗯……还差两个月，我就十八岁了。”赵磊喃喃道。
陆东一听就晕了，还不到十八岁，在法律上就是未成年人。
……
两人回到自由市场，振作起精神，继续卖裤子。
耽误不起啊，损失半天，就损失好多钱。
李拐子一下午都站的远远的，不时心惊胆战的偷瞄陆东一眼。做贼心虚，说的就是这种人。
陆东忍不住想过去和他说几句话，却被赵磊紧紧的抓住胳膊，生怕陆东失控，暴揍李拐子一顿。
随后两天，陆东找到张警官和郑警官，就是去市场里调查赵磊一事的两名警察，把赵磊的暂住证成功的办理下来。
按照正常情况来说，没法办。但是，两名警察体谅到赵磊的处境，特事特办，以最快速度办理了下来。
在这个年代，流动人口是受到严格管理的，没有暂住证，半夜就会被社区巡逻人员从出租屋里带走的。
陆东是疏忽了，房东大爷也忘了提醒一句。
不管怎样，赵磊算是在这座城市里站稳了脚。
……
接下来几天，生意都很顺利。万事开头难，开了头，就越来越好。
黄昏时，两人收摊儿。
赵磊去杂粮店买了一袋白面，一袋高粱面，又买了豆腐和青菜等。前几天，她陆陆续续的备齐了做饭的一套东西。
回到出租屋，她开始忙碌做饭，条件还是很简陋的，但丝毫不妨碍她展现自己的手艺。
陆东坐在桌子旁看他刚买的一份《太原晚报》，忽然间，有一种过小日子的感觉。
他抖了抖报纸，看着正在切菜的赵磊。
“忙一天了，我说省点力气，出去吃吧，你还不愿意。”
“不用出去吃，外面吃一顿饭的钱，够咱们吃好几天的。”
真是一个勤俭持家的好姑娘。
一个小时后，桌上摆出几盘菜，赵磊夹起一个油炸豆腐丸子，放在陆东的碗里，“哥，你尝尝。”
陆东咬了一口，金黄色的外壳酥脆可口，里面是软嫩的，浓浓的豆香在唇齿之间化开。
“好吃！”
陆东大口吃起来，配上夏天必不可少的冰啤酒，爽。
赵磊笑的像一朵花。
“这个世界上，是有好人的，”她忽然认真的说道，“哥，我这辈子最大的福气，就是遇见了你。”
“说这话，就见外了，”陆东大笑一声，转移话题，“明天下午，你守摊子，我去监狱一趟……”
“你去监狱干什么？”赵磊慌忙问道。
“我有个兄弟，在里面住了两年，快出来了。我不去看他一次，还是兄弟吗？”陆东感叹道。
“嗯。”赵磊点点头，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她想不通，陆东怎么会和那种坏小子称兄道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