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上坡路湿滑，树干上都是洪水冲下来的石块和缠草。
“张大爷！”沈穆青立在一棵树前，手紧紧握住树干，腿上被划了细小的血痕。
空中传来空寂的回荡音。
要是按照常人想，大概不会猜到张大爷会往山上跑，可这泗盘村山的对面，就是凤凰村。
这是能见到张慧的唯一一条最近的路，张大爷痴呆，可他依旧能记得自己有一双儿女，这种记忆，大概会让他铤而走险过这条山路。
沈穆青继续往前走，不敢停，张大娘已经出事了，这个家只剩下张大爷了...
必定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凤凰村，日头正烈，竹真真身后跟着沈小莜和沈大抓两个孩子，前面孟莺正带着路。
路上洒满了红纸，鲜红亮眼。
“新娘子什么时候出嫁？”竹真真从出来发糖的大娘手里捞来一把瓜子，漫不经心地问。
这个大娘是村长这边的亲戚，正是王倩和王智的大姑：“哎呦，你是哪家的小姑娘？我咋没见过你。”
“哦。”竹真真脸不红心不跳：“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村里人都没见过我。”
王大姑眼神头从她身上打量了一番，她当然不信：“还没嫁人呢吧。”
竹真真嗑瓜子的兴致全无：“早嫁了，你看这俩孩子。”
沈小莜和沈大壮被推到前面，竹真真从托盘上拿糖塞进他们嘴里，又胡乱说了一通：“我生的，都会打酱油了。”
大娘的脸抽搐了几下，拿着盘子走开，还不忘再来一句：“那你真是不显老哈。”
孟莺从旁边憋着笑，好一会儿见大娘走开了才说：“你认识这个大娘吗？”
“是村长的妹妹，之前打过交道。”
“等等。”孟莺觉得哪里不对：“我要是没想错的话，这个大娘是村外人，你怎么会和她有交道？”
竹真真噎住，这都是上辈子的事了，她想说也说不清啊。
而且，睡出来，孟莺肯定不信。
“我也记不太清了，大概是混了脸，记错人了也有可能。”
孟莺半信半疑。
“让让路，让让路。”
村长家门口的人被清开，竹真真定睛一看，来了个带花球的新郎，这可不就是赵磊。
身后有迎亲的队伍，每个人手上都提着东西。
半扇猪，公鸡，还有鞭炮。
模样是做得足足的。
一路都是恭喜声，赵磊抱拳，喜笑颜开：“同喜同喜。”
竹真真隐在人群身后，可赵磊还是一眼就看到她了，下一秒，他的眼神就移开了。
赵磊走得快了些，最后在村长家门口站住身子。
“赵氏寒子赵磊求娶王家亲女，王倩。”
众人唏嘘，这赵磊竟然自降身份，毕竟，在他们眼里，这王倩才是攀高枝的那个人。
赵磊听着众人的声音，虚荣心得到满足，连脊背都直了直。
刚落下话音，里面人响起一声喜庆的叫声：“新娘子出来了。”
正是王倩，簪红带花，红唇艳脸。
人群中空出一到路，村长牵着王倩，将她一步一步送到门口。
门前，王倩跨过台阶。
“出嫁过门还养恩。”
村长将王倩的手交到赵磊手上，又说：“新妇牵手百不离。”
王倩脸上没有太大情绪起伏，始终是淡淡的微笑。
“新娘子出嫁了。”唢呐声响，喜气洋洋。
赵磊背着王倩，身后是一串迎亲的队伍，发糖果和染得五颜六色的花生。
还有小孩子冲到队伍里，想要新娘子的头饰，被自家大人拦下来打了屁股。
好不热闹。
竹真真望着当空的日头，嘴里嘀咕：“沈穆青怎么还没回来。”
“这结婚，都是这样的吗？”孟莺双手抱胸，问旁边心不在焉的竹真真：“我们还去闹新房吗？”
沈小莜跳起来，笑得灿烂，牵起孟莺的手：“孟姐姐，去吧去吧，有糖吃。”
竹真真说：“孟莺，你带小莜和大壮去。我想起来，还有事情没做呢。”
“什么...”话还没说完，竹真真便一溜烟消失在眼前。
“真真姐姐要去干什么？”
孟莺夹起声音来，她第一次跟小朋友相处，不自觉便柔下来：“真真姐姐现在忙，咱们先去新房里，等她来好不好。”
沈小莜很听话：“好。”
去村口必定经过知青宿舍，竹真真老远就看见站在宿舍前的王智。
她起初还不信这是王智，直到王智走到她跟前。
竹真真眉头蹙在一起，很是不解：“你怎么在这里？”
“哎呀，你去哪里了！”王智埋怨她：“我从这等你一大早上，你知不知道？”
竹真真眼睛大了不只一倍。
“你有病吧。”她又说：“今天你姐结婚，你来找我干什么？”
“我姐说了，让我带你去。”王智被骂了，气焰也小了不少
。
“这会，你姐都出门了，你动动脑子也该知道，我肯定不在宿舍里啊。”
“我这不是怕，我一走，咱俩就错开了嘛。”
竹真真没见过脑子能长成像王智这样的，她纳闷，村长怎么会有这样的儿子：“你姐为什么让我去。”
王智了当：“不知道。”
竹真真有些不耐烦，略过王智继续往村口走。
王智也跟上来：“你要去哪里？”
“你别管我。”竹真真话中带着些讽刺：“村长要是知道你现在在干什么，估计得打死你吧。”
“所以你得赶紧跟我走啊。”
“......”
这人什么脑回路。
“打住！不许再走一步了。”竹真真指着他的脑袋，不许他往前走。
“咋了。”王智瞧了瞧自己的鞋。
“我也不给你说假话，你姐婚礼我肯定会去的，但你现在缠着我，我就不想去了。”
“那我不缠着你了呗。”王智顺嘴就说了。
说完，他觉得自己脑子绕不开了。
“对！”竹真真藐视这个傻子：“你别跟着我，我这边处理完事就去了。”
竹真真赶紧甩开他，走出十几步，回头发现王智果真没跟上来。
“真是个傻得不能再傻的蠢货了。”
村口，连这个小卖铺都关门了。
小卖铺的窗台上有个本子，是借车记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