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上不病 作品

27. 第二十七章

    昨夜的酒烈,清晨的混乱过后桑浓浓只觉得脑袋还有些沉沉地不舒服,认真地洗漱干净后,头脑才明清许多。


    桑浓浓出门后发现这里是一处单独的院子,周围都很陌生,但能确定的是仍在玉华园。


    她沿着回廊走出不远,迎面正好遇到云川。


    桑浓浓上前打招呼,“云川。”


    “桑姑娘。”云川朝她颔首,“长公子请你去用早点。”


    桑浓浓浅浅一顿,应道,“好。”


    云川侧过身,桑浓浓先一步走在前面。


    她刚才努力想了很久也没想起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这会儿遇到云川,她正好试着问问。


    桑浓浓转头看看身旁靠后的身影,状似不经意地开口,“云川,我昨晚为何会住在这里,你知道吗?我是怎么来的?”


    云川回视她,无意隐瞒,“是长公子抱您过来的。”


    桑浓浓险些被自己绊了一脚,“长公子……抱我?”


    “桑姑娘昨晚喝醉后,在长公子怀中耍赖,紧搂着长公子的腰不松手。”


    云川如实作答,将他昨晚所见都一一复述。


    既然长公子没明确这些事不能说,那就是能说。


    桑浓浓不曾想会得到这样的回答,脚步慢下来,一时不知该做何反应。


    所以她昨夜是耍酒疯了吗……


    虽然认识谢筠不久,但长公子爱干净不喜欢别人碰他这件事很容易就能察觉到。


    怪不得今天早上他说那些奇怪的话她都听不懂。


    也就是说她不仅非礼了谢筠,还骂他无耻下流。难怪他那样说她。


    怎么办,谢筠肯定记恨她了。


    第一次来玉华宴就得罪了谢氏长公子,她回去又要完蛋了。


    要是他越想越生气,给父亲使绊子或者算计起桑氏来怎么办。


    她还想靠谢筠的名头唬人来着。


    过两天和那些狐朋狗友相聚,她答应了给他们看长公子的手帕。


    比起淡淡漫开的羞耻,更让桑浓浓焦灼的是不知道谢筠生气到哪种程度。


    他还能找她一起吃早点应该没有太生气吧?


    可是长公子的性子,是眼下温润如玉地和她一起吃早点,后脚她刚离开玉华园他就能在朝堂给桑大人找麻烦的那种。


    怎么办。


    要不她待会儿先哭着给他道个歉吧。


    “云川,长公子平时生气一般是什么样子呀?”


    “和不生气时没有太大区别,如果太生气,可能讲话会比平常更温柔一些,然后说些让人坐立难安的话。”


    这不是和今天早晨的谢筠一模一样吗。


    桑浓浓心变得有些凉凉的。


    她又问,“那长公子如果很生气,怎么样才能让他消气呢?”


    “不知道。”云川回答地很干脆。


    他真的不知道。


    长公子生气,没有办法。


    桑浓浓眉眼拢上淡淡的忧愁,无声叹息。


    不过难得有机会问云川这么多问题,她忽然想到什么,话锋一转,语气很随意地问,“那……那你知道长公子平常都用什么香用来熏衣裳吗?”


    这么生硬的话题转折,云川却是不以为意,对答如流,“府上的熏香每月都由专人提供,有宫中调配专供,谢氏也有自己的香药产业。”


    云川倒不是不清楚长公子所用的熏香,但他认为此事不应该由他来说。


    “你知道具体的配方吗?”桑浓浓好奇又期盼地望着他。


    但云川道,“长公子所用的香,许多是亲手所制,具体的配方属下并不十分清楚。桑姑娘若是想知道,可以去问长公子。”


    桑浓浓眼里的希冀黯淡,慢慢地哦了声,尾音低落。


    她哪敢去问长公子。


    云川真不靠谱。


    说话间,两个人已经走到了。


    这里是一处水榭,夹岸桃红柳绿,碧水似镜。


    长公子真是风雅闲心,不在屋子里吃早点,选在这里。


    桌上的早点像是刚摆好,冒着不明显的热气,每一样都很完整。


    谢筠在喝茶,看起来还不曾动筷,


    云川没有再继续同她一路。


    桑浓浓独自走过去,十分懂事地行了个礼,“长公子。”


    谢筠看她一眼,干净修长的手指端着瓷质的茶杯显得十分相衬,他目光不轻不重,漫不经心的嗓音贴着她的耳朵厮磨,“同床共枕了一夜,桑姑娘倒是同我生分起来了。”


    “……”


    比平常温柔,说些让人坐立难安的话。


    云川说的一点都没错。


    很生气,这是长公子很生气的表现。


    桑浓浓不自觉地低下头,带着一点忏悔之心,“长公子,我昨晚喝醉了。若是有什么得罪之处……”


    “若是有得罪之处,桑姑娘想怎么样?”他接过话,尾音带了些笑意,“想让我不要放在心上?”


    想说的话被说了,桑浓浓顿住。


    谢筠放下茶杯,“在我看来,这是不愿负责任的说辞。”


    这是什么话。


    说的好像她对他做了什么很过分的事一样。


    但桑浓浓只敢在心里反抗,说出口的话还是十分温顺,“我不是那个意思。”


    “先坐吧。”


    桑浓浓犹疑片刻,依言坐下。


    她正好有点饿。


    谢筠动筷后没再说什么,桑浓浓默默无闻地跟着吃。


    早点就是填填肚子,一般都吃不了多少。


    长公子吃得不多,所以大部分都进了桑浓浓肚子里。


    她昨晚本来就没吃多少东西,又喝了许多酒,肚子空空如也。


    期间桑浓浓偶尔偷看,发现长公子用膳的样子也尤其不食人间烟火。


    不管多好吃的东西他吃起来都像喝露水似的,好像一点味道也没有。


    不过她吃得很香就是了。


    谢筠放下筷子后就看着她吃,桑浓浓吃饱了才终于感受到这道目光。


    她抬头,十分狗腿地朝长公子露出一个腼腆的笑。


    “吃饱了?”


    桑浓浓点点头,“多谢长公子。”


    “不客气。”谢筠不知垂眸想了什么,开口道,“我记得之前和桑姑娘说过,可以叫我的名字。”


    桑浓浓现在很清醒,闻言连连摇头,“不敢不敢。”


    她和长公子现在这样的关系就挺好。


    旁人都知道他们认识,还带着些不多不少的“误会”,这些无伤大雅的“误会”够她狐假虎威,还能给她带来一些实质的好处。


    这就够了,她不贪心。


    再多就危险了。


    谢筠见她如此,勾唇笑了笑。


    十分美丽的笑意,让人移不开眼,但桑浓浓觉得这个笑好像又没那么简单……


    谢筠给她倒了杯茶,弥漫的茶香随热气萦绕开。


    桑浓浓确实有点渴,她道了声谢,捧起茶杯慢吞吞地喝了一大口。


    谢筠看着她,不紧不慢地开口,“昨晚桑姑娘对我又抱又亲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桑浓浓毫无防备地喝着茶,听到这句话就这么呛了出来。


    “咳咳咳咳!”


    好在她差不多都咽下去了,才没将茶水弄得到处都是。


    谢筠不曾在意她的失礼,贴心地将手帕递给她。


    桑浓浓接过,擦干净下巴上的茶水。她来不及仔细回忆和悔过,立刻道,“……长、长公子恕罪……”


    不管做了什么,先请罪就对了。


    谢筠像是看出她的不真心,故作可惜道,“无妨,桑姑娘若是觉得此事困扰,或许我可以同桑大人谈。”


    才见过几次,谢筠就已经拿捏到了她的七寸。


    桑浓浓有些震惊,有些生气,怎么还带告黑状的?就算她非礼了他,也不止于此吧?她一个年轻貌美的姑娘,能占他多大便宜。


    桑浓浓心里陆陆续续生出一大堆怨气,可是也真怕他把这件事告到桑大人那里去。到时候若是不小心传出去,人人都说她勾引长公子,那就百口莫辩了。


    若是招来流言蜚语给桑氏蒙羞,再因此生出些事来,桑老还不得找人弄死她……


    思及此,桑浓浓再也管不了别的,只蹙眉欲哭,神态楚楚,“长公子,我真的不记得自己昨晚发生什么了。”


    她越说越委屈,“昨夜翊王殿下一直让我喝酒,我根本没办法拒绝。我是真的喝醉了,不是装的,更不是故意要非礼你……”


    桑浓浓换了个离谢筠更近的位置,小心地拉住他衣袖一角,情真意切地求饶,“这是我第一次来玉华园赴宴,惹长公子生气的话,回去父亲一定会打死我的。”


    “我在桑家本就孤立无援,没有娘亲疼,也没有爹爹爱,姐姐更是处处比我强。我是好不容易才在家族里有了一席生存之地的。长公子千万别生我的气,千万不能告诉桑大人呀。”


    她目光戚戚,专注地望着他。


    如此可怜,看不出半分虚假。


    可谢筠就是知道,她在假装,在装模作样。


    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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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些话大抵真假参半,都是她用来哄他的。即便句句属实,她要说,也不会用这样堪怜的模样说。


    她并非自怜的人。


    否则哪敢在桑老寿辰肆无忌惮地报复欺负她的堂姐。


    桑浓浓有一种无法约束的灵性,肆意、懵懂、蛮横、仁慈。


    不在外表,在眼睛里。


    只要与她相处,就能感受到这份野蛮的韧性。淡淡的并不强烈,是与生俱来,她本该拥有和存在的东西。


    任何人都无法扼杀。


    这与世族的规训背道而驰,甚至违背一切权贵之道。


    就像墙角的野草,无人在意,无人招惹。可一旦去踩踏,去破坏,就会猛然发现这株野草不仅不会死,还能割破手指,溅出刺目的血珠。


    都城金银繁华之地,很少见这种野草。


    世族之中,更生养不出。


    它引人靠近,令人嫉妒。


    可哪怕是谢筠,也无法掠夺和拥有这份充满生命力的灵气。


    所以,想要靠近她是人之常情。


    谢筠清楚地知道自己对她“纵容”的原因是什么。


    毕竟研究一个人的人性,亦是他自然而然会去做的事。无需刻意,只是身在其位,习惯如此。


    她喝完茶,唇瓣被清茶浸润,水光盈盈。


    谢筠视线在那里经过,坦然自若地停了一会儿。


    “可是你亲了我。”


    长公子平铺直叙地陈述事实。


    他抓着这事不放,桑浓浓只好小声问,“那你想怎么样……”


    她目光不自觉地看向他的唇。浅阖的薄唇不染而赤,嘴角的线条细而平直,隐约带着些上翘的弧度。


    与苍白俊美的面容相衬,长公子殷红润泽的唇格外妖娆。


    桑浓浓发现自己的确是容易被长公子的美色迷惑心智,所以喝醉了以后恶从胆边生,可能真的对他做了些不得体的事。


    可是……


    “亲都亲了,总不能还回来吧。”


    她试探地轻声说。


    “可以。”谢筠答应地干脆,“为什么不能?”


    桑浓浓愣了一下,“这要怎么还?”


    他有理有据道,“你亲了我,还回去自然是我亲你。”


    听起来公平合理。


    桑浓浓一下子没想明白,“那好吧。”


    谢筠垂下眼,桑浓浓感受到他的注视,只觉得忽然有点热。


    她妥协道,“……那你还吧。不过我昨天亲你哪里了?”


    “这里。”


    谢筠一只手轻轻托住她的下巴,低头亲在她下唇上。


    温热的气息有些灼人,他身上馥郁的香气也随之升温一般,浓烈地蔓延,淹没了她。


    桑浓浓一时间忘了呼吸。可就算她没有呼吸,胸腔肺腑里也仿佛都是他的味道。


    谢筠抵着她的唇瓣,没有很快分开,而是认真贴了一会儿,最后不经意地摩挲了一下,才退开。


    桑浓浓没意识到自己已经把他的衣袖捏皱了,她觉得脸颊热热的,谢筠退开后这股热气不但一时半会儿不散,还慢慢烧去了耳朵。


    她迟钝地问,“你还回来了,现在算扯平了吗?”


    谢筠摇头,“你不止亲了我一下。”


    桑浓浓皱眉。


    她怎么这么混账?


    “……那剩下的,以后再慢慢还吧。”她商量着说。


    现在不行,不行了。


    “好。”长公子宽容地答应了。


    “多谢长公子……”


    桑浓浓有点晕乎。


    “不客气。你可以叫我的名字。”


    “谢筠。”


    “嗯。”


    桑浓浓还在折腾他的袖子。


    谢筠看着,没有阻拦。


    “长公子。”云川来得及时,“寺丞大人在找桑姑娘。”


    没等谢筠让云川护送,桑浓浓就回过神,站起身道,“那我先走了。”


    她走了两步就开始跑,越跑越快。


    云川莫名,询问道,“桑姑娘,认得路吗?”


    谢筠抬眉看他,“你说呢?你在梦里给她指路了?”


    “……属下这就去。”


    长公子越来越阴晴不定了。


    谁又惹他了?


    衣袖皱成那样也没生气,还以为心情不错。


    倘若陛下真的要指婚,一定不能选脾气好的贵女或公主,否则就长公子这破性子,嫁给他准是天天受委屈。谁能受得了他。


    也不知道以后哪个公主这么倒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