芽生于野 作品

34. 第 34 章

    嘉宁晚自习放学回家,行至楼下,听见结伴遛狗的邻居聊天。


    “这年头怎么还有入室盗窃啊?”


    “据说做得没有一点痕迹,不像是外人干的……”


    “可别瞎嘀咕,警察调监控,不是发现有盲区吗?要我说,咱小区这些基础设施是好多年没大修过了,现在快递、外卖,各种各样的人进进出出的……”


    “你家被偷了吗?”


    “现在都不在家里放现金了,哪有东西被偷!”


    “金啊玉啊这些……”


    “没丢,物业提醒大家检查,都没人丢。”


    “所以难说……”


    盛夏晚风偶尔很有劲儿,像莽撞的毛头小伙,热浪中裹挟一股酸汗味,闷得叫人眩晕、窒息和心悸,嘉宁每个毛孔都被堵着,却又在往外渗油渗汗,烦躁、焦灼,不止为即将到来的考试。


    她从两人两狗身边经过,目光直直盯着地面,不自觉地把头垂得很低。


    门开,冷空气扑过来,过于鲜明的反差,让她背脊一寒。


    眼前,灯火通明。


    印象中,家里从没这样敞亮过。


    阮嘉遇坐在沙发上,闻声抬头看过来:“回来啦?”


    “嗯。”嘉宁脱鞋进来,轻合上门,习惯性地上锁,“怎么把灯开得这么亮?”


    “刚把警察送走。”


    嘉宁脚步一顿,但她已经走到开关处,便抬起手,若无其事地摁掉几盏。


    室内光线陡然暗沉,阮嘉遇所在之处陷入一片浑浊,从电视屏幕投射出的光芒,在他的脸庞映出斑斓的光影——他头顶的射灯被她误关了,他眯了眯双眼,倒也不在意。


    嘉宁问:“还看电视吗?”


    “压根就没看,只是开着听个响。”阮嘉遇拿起遥控器,把电视摁掉。


    客厅忽然安静下来,嘉宁又问:“警察来做什么?”


    “家里丢了东西,周阿姨过来找了一整天,没找到,情急之下报了警。”阮嘉遇转了转脖子,又揉了揉后颈,再次看过来,“你也回房间检查一下,看有没有丢东西。”


    “好。”嘉宁应了,抱着书包往卧室走,转念一想,又回头,“是丢了很重要的东西吗?”


    “周阿姨买了只金手镯,结果放这儿忘了带走,我给她锁书房抽屉里保管着,不见了。”


    嘉宁眼睫一颤,张了张嘴。


    “你有看见吗?”


    嘉宁咽咽嗓:“……没有。”


    “别管了,早点洗漱睡觉去。”


    嘉宁“嗯”了声,却没挪步:“你也丢东西了吗?”


    “丢了。”阮嘉遇说着,又停顿一下,“我那些都是没用的东西,丢就丢了无所谓。”


    嘉宁眨了下眼。


    “快去休息了。”他撩开衣袖,看了眼时间,“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晚?”


    “临放学问了老师一道数学题,总得讲完再走。”


    “今晚别看书了,早点洗漱。”阮嘉遇又催了一遍。


    嘉宁拧开门把手,进房间。


    上锁,找了睡衣去浴室,提线木偶一般运作。


    这个澡洗了很久,门关着,窗只隙出条缝,灯光阑珊的城市夜色,变成窄窄的一条。


    雾气不断上浮,还有潮热的水汽,嘉宁仰起头,任由热水兜头洒下。


    洗吧,再洗洗吧,把全身上下每个毛孔都用力冲刷。


    可是,这样就洗得干净吗?


    从此,欺骗他的人,又多了一个。


    卑劣的骨血,不管怎样伪装,都逃不过卑劣的宿命。


    眼泪混着热水滚下,嘉宁在汹涌澎湃的情绪中挣扎……


    洗完澡,嘉宁调整情绪走出卧室,怕他发现端倪,她站在阴暗处:“哥,我检查了,丢了一支钢笔和一条项链。”


    阮嘉遇放下手机:“钢笔和项链?”


    “你和宋时清送我的生日礼物。”


    阮嘉遇目光一顿,皱眉问:“原本放哪里的?”


    “床头柜。”


    “钢笔我重新给你买一支,项链……重要吗?”


    嘉宁垂眸,声音轻飘:“……还好吧。”


    “没见你带过。”


    “平时都在学校,用不上那种贵重物品,而且太精致了,我不喜欢。”


    阮嘉遇不由一笑,舒展眉棱:“稀奇了,精致的不喜欢,反而喜欢粗糙的?”


    “不可以?”


    阮嘉遇收回视线,声音又变温沉:“早点休息了。”


    “嗯。”嘉宁应了声。


    -


    期末考前,班里改上自习,落针可闻的环境下,嘉宁蹙着眉,做一套英语阅读理解。


    方锦程拿笔头戳了下她的胳膊:“怎么了?”


    嘉宁没理他,确切说来,她压根儿没听见声音,眼珠一转不转地聚焦于阅读理解第一段,长达十分钟,表情麻木而空洞。


    方锦程索性伸手,轻轻搡了她一把:“嘉宁!”


    嘉宁突然醒神被吓到,甚至发出短促而惊恐的一个“啊”字。


    方锦程问:“你怎么了?怎么心神不宁的?”


    嘉宁垂头,摇了摇。


    “没事吧?”


    “没事。”


    嘉宁回答,捏着笔的手心出了汗,她换了个姿势,让凉风把汗吹干,再捏紧,仔细看题,看着看着,眼神又飘到不知何方,白纸黑字变成了模糊一片。


    下课铃响,她合上书本站起身,对方锦程交待:“下堂课是自习,老师问起,就说我去问题了。”


    “啊?你要翘课?”


    嘉宁没应,揣上手机掉头就走。


    食堂后门的围墙,矮得很,形同虚设,很多住校生会从那里偷偷翻出去,这个时间,苍蝇都没有一只,静得可怕。


    嘉宁走远几米蓄力,临近了起跳,纤长细腿一跃就翻了上去。


    无人发现,一切都很顺利,她跳下围墙,拍了拍身上灰尘。


    唯一庆幸的是阮嘉遇给她绑定的银行卡,设有每日转账限额,她该给宋时清的钱,还没有付清。


    十八岁生日马上就到了。


    阮家除了阮嘉遇,其余人习惯用钱代替礼物,出手都很阔绰,她一年到头仅是红包,就能收到好几万,到阮家这两年来,她没有乱用一分钱,因为习惯了节省,还从生活费中攒下了一笔,加起来,竟然有小十万。


    是个可观的金额,但不足以解张昌骏的燃眉之急。


    八旬老人,怀孕妻子,住处、工作都无着落,他要花钱的地方太多了……


    嘉宁动了歪念,首先想到的是宋时清送她的那条项链,其次是阮嘉遇那支钢笔,她上网查过,那支钢笔是艺术家限量款,已经绝版,价格炒到了上万块,挂在网上马上就能卖掉。


    钢笔在书房,嘉宁着急忙慌取出来,发抖的手碰到夹层上的一本书。


    “啪”的一声,书掉在地上,藏在里面的钥匙也掉了出来。


    嘉宁愣了下,把钥匙捡起来。


    她完全没注意是从哪一页掉出来的,所以最好的方案是,把钥匙和书都摆在书桌,等阮嘉遇回来,直接告诉他。


    然而好奇心驱使……


    这个小房子里,唯一带锁的,就是面前这个抽屉。


    嘉宁心情复杂地咽咽嗓,好奇!好奇阮嘉遇这样敞亮光明的人,会把什么东西锁起来,好奇她未能参与更无法触碰的,他那些依依不舍、执迷不悟的过往,更好奇他有着怎样痛彻心扉的回忆,才会让他一遍又一遍点燃自己讨厌的香烟,企图用尼古丁自我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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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痹……


    嘉宁把钥匙插进锁眼,闭了闭眼,再睁开,耳边响起细微的“咔哒”声——


    锁开了。


    抽屉里放着很多东西,连充电宝和早就过时的mp3都在里面,还有一部古董级卡片机,角落里,挤着一只红丝绒方盒,在它旁边,是一只裹着绸布的手镯,乱七八糟的物件底下,压着一份文件。


    嘉宁拿出方盒,打开,看到一枚戒指和一只钻表,她合上,又看那只手镯,金的、素的,没有任何装饰,只是沉甸甸压着手。


    大概能猜到这只手镯原本的主人是谁。


    好奇心得到满足,这下满意了吗?嘉宁重重地叹声气,物归原位,再把抽屉锁上。


    她把钢笔放进书包,就要走,又忽然转身,重新开锁。


    这次,是拿出了底下压着的那份文件。


    是什么?嘉宁知道,她的收养手续一直没办下来,但父亲和继母那边,也从未来找过她麻烦,甚至涉及到直系亲属签字的事情,两人都积极配合了。


    这种情况,只能是阮嘉遇和他们达成了某种协议,比起他那些纷繁复杂又难以启齿的过往是非,她更想知道,他把她从泥潭里拉出来,究竟付出了怎样的代价。


    文件翻开,白纸黑字,却不是一份协议,而是……


    触目惊心的,背脊一瞬就凉了、僵了。


    嘉宁抬手,惊恐到想要爆裂出声,但她只是紧紧捂住了嘴。


    很快冷静,然而剧烈翻滚的怒火仍然烧尽了震惊、理智和道德——他居然还留着这些破烂?是想以此珍藏那段可笑可悲的爱情?还是铭记他愚蠢荒唐的过去?白痴!懦夫!窝囊废!


    嘉宁咬牙切齿地闭上眼,再一睁开,内心已无比笃定。


    她拿出抽屉里的钻戒、钻表以及手镯,一并藏进了书包里。


    她甚至想好了和他对质的台词,她完全可以光明正大地说,她把东西扔掉了、卖掉了,如何?她笃定他不敢和她闹起来,她胜券在握。


    但嘉宁无论如何没有想到,那只手镯,是周阿姨的。


    到了商业街,嘉宁直奔金饰店,营业员迎上来,看她一副学生装扮,又往她身后瞧:“小妹妹,是想购买金饰送母亲吗?”


    嘉宁点了下头,比了个大小:“有没有大概这么大的,纯金的,没有任何装饰的手镯。”


    “素镯吗?有的。”营业员笑了笑,引她往柜台走,“你看看这几款,大小可以回家量了之后再定。”


    手镯拿出来,嘉宁挑了一款相似的掂了掂:“有点轻,有没有重一点的?”


    营业员心里犯嘀咕,闻言便说:“小妹妹,你成年了吗?购买贵重物品是需要监护人准许的,如果是送礼物,尽下心意就可以了,这个手镯虽然不是实心的,但算起来也有将近20克,已经是上万元的价值了。”


    嘉宁垂着头,透过玻璃往下看:“我想看看实心的。”


    做生意总不能赶客,营业员又拿出实心镯递给她:“这个是目前店里最扎实的一款了。”


    嘉宁放在掌心掂量,秀眉微蹙,喃喃自语:“……差不多。”


    “这个怎么卖的?”


    营业员拿出计算器,噼里啪啦摁动键盘计算,一边算,一边把金价、克重和店铺优惠都报给她。


    嘉宁心下猛一咯噔,咬咬牙又问:“能便宜一点吗?”


    “这是算过优惠活动后的最低价了。”营业员回,又指指橱柜里别的款式,“你如果真心想送,买个空心的,或者这种扁扁的款式,心意尽到,做长辈的也会开心的。”


    嘉宁抿抿唇,她微信里还有余额,是这两天给宋时清转账后剩下的,但远远不够,差额是整整两万。


    “这个帮我留一会儿。”嘉宁轻轻放下手镯,转身走出店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