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看\书·君^ ?首+发^
老旧居民楼狭窄的楼道里,弥漫着各家各户晚饭混杂的气味。
李佳瑶抱着一个崭新的、印着卡通小象图案的婴儿提篮,步履沉稳地走上三楼。
提篮里,李骁裹在柔软干净的浅蓝色包被中,小脸依旧瘦削,但青紫己褪去大半,显出几分脆弱的白皙。
他闭着眼,似乎睡着了,只有微微起伏的小胸脯证明着生命的顽强。
李佳瑶另一只手拎着一个鼓囊囊的医院塑料袋,里面是奶粉、尿不湿和一堆医嘱单。
钥匙刚插进锁孔,门就从里面被猛地拉开了。
王翠兰那张圆脸涨得通红,烫染过的小卷发都似乎气得翘了起来。
她堵在门口,眼睛死死盯着李佳瑶怀里的提篮,声音尖利得能穿透楼板:
“李佳瑶!你还知道回来?!三天!整整三天不着家!电话不接!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妈?!你怀里抱的什么玩意儿?!”她伸手指着提篮,手指都在哆嗦。
李佳瑶面色平静,甚至没有看王翠兰那因愤怒而扭曲的脸,抱着提篮侧身,以一种不容阻挡的姿态径首走进屋内。
“孩子。我收养的。”她的声音不高,却像一块石头投入沸水。
“什么?!!”王翠兰的尖叫几乎掀翻屋顶。
她“砰”地一声甩上门,几步冲到客厅中央,指着提篮的手指抖得更厉害了,“你再说一遍?!你收养?!你一个没结婚的大姑娘!收养一个……一个……”
她的目光扫过提篮边缘露出的那截明显不正常的、裹着纱布的小腿,声音因为极度的惊怒和难以置信而变形,“还是个残废?!李佳瑶!你是不是疯了?!脑子被雨淋坏了?!”
客厅里弥漫着令人窒息的低气压。
李国强缩在沙发角落,手里捏着遥控器,头埋得很低,一声不吭,只有烟灰缸里那半截熄灭的烟头显示着他内心的焦灼。
他的心声微弱地传过来,带着浓重的担忧和无奈:『唉……孩子……这以后可咋办……翠兰要气疯了……』
“我没疯。”李佳瑶将提篮轻轻放在相对干净的餐桌上,动作轻柔得像对待易碎的珍宝。
她这才抬眼看向王翠兰,那双沉淀了千年的眼眸里没有一丝波澜,平静得可怕。]幻£?想_姬ˉ +已u发?布%$;最x]新§t¨章.节?
“这孩子是我在医院后巷垃圾桶边捡到的,当时快冻死了,左腿残疾。我把他送医院,救活了,决定收养他。”
“你决定?!你凭什么决定?!”
王翠兰气得浑身发抖,几步冲到餐桌前,唾沫星子几乎喷到李佳瑶脸上,“你知道养个孩子多难吗?!啊?!你知道养个残废孩子要花多少钱吗?!我们是什么家庭?!你爸退休金多少?!我退休金多少?!你工作呢?!你连自己都养不活!你拿什么养他?!奶粉钱?尿布钱?看病钱?!那是无底洞!无底洞你懂不懂?!”
她越说越激动,声音带着哭腔,一屁股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嚎啕起来:“我的老天爷啊!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好好的闺女不听话,非要去捡个破烂回来!你这是要拖死我们全家啊!街坊邻居知道了怎么看我们?老李家的脸都要被你丢光了!以后谁还敢给你介绍对象?谁还敢要你?!呜呜呜……”
尖锐的哭嚎声在狭小的客厅里回荡,刺得人耳膜生疼。
林骁在提篮里不安地动了动,小眉头皱了起来,似乎被这巨大的噪音惊扰。
李佳瑶眉头微蹙。几乎在王翠兰哭嚎声拔高的同时,一股清晰而烦躁的意念就冲进了她的脑海:
>【吵……头……好痛……】
>【泼妇……前世最烦……这种……】
>【想……清净……】
她立刻伸出手,隔着提篮的透气网罩,用指尖极其轻柔地、有节奏地抚摸着林骁靠近太阳穴的位置。
动作自然流畅,仿佛演练过千百遍。
同时,她抬眼看向地上撒泼打滚的王翠兰,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一股冰冷的穿透力,瞬间压过了那刺耳的哭嚎:
“妈,嚎够了没?吓着孩子了。”
王翠兰的哭声戛然而止,像被掐住了脖子的鸡。
她愕然地抬起头,脸上还挂着鼻涕眼泪,难以置信地看着女儿。
李佳瑶的眼神太平静了,平静得让她心头发毛,那里面甚至没有一丝她预想中的愧疚或动摇,只有一种……让她不敢首视的淡漠和坚决。
“钱,我会挣。”
李佳瑶收回安抚林骁的手,开始有条不紊地从塑料袋里往外拿奶粉罐、奶瓶、尿不湿,语气像是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xa°如(a文_网|`* ?无e错?:内?容+
“孩子,我养。不需要你们负担一分一毫。至于名声……”
她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近乎嘲讽的弧度,“我的名声,从来不需要靠别人介绍对象来维系。这孩子,叫林……李骁。以后,他就是我们家的人。”
她的话像冰锥,砸得王翠兰哑口无言,只剩下呼哧呼哧的粗气。
李国强偷偷抬起头,飞快地看了一眼女儿平静却坚毅的侧脸,又迅速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抠着遥控器。
他的心声透着一丝复杂:『瑶瑶……好像不一样了……』
家庭风暴的第一波狂潮,在李佳瑶这堵不动如山的冰墙前,暂时偃旗息鼓。
然而,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
王翠兰虽然被李佳瑶的态度暂时镇住,但心里的怨气和不满并未消散,只是从狂风暴雨转为了持续的阴霾。
她拒绝帮忙照顾李骁,甚至拒绝靠近那个提篮,仿佛里面是什么瘟疫之源。
李国强则显得手足无措,想帮忙又怕惹怒妻子,只能偷偷观察。
李佳瑶对此毫不在意。
她将李骁安置在自己房间靠窗、相对安静通风的位置。
狭窄的单人床旁边,用两个结实的塑料储物箱搭了个临时的婴儿护理台。
奶粉、奶瓶、温奶器、尿不湿、湿巾、护臀膏……所有必需品摆放得井井有条,如同军营。
照顾一个早产、体弱且腿部有严重残疾的新生儿,其繁琐和艰辛远超常人想象。
频繁的喂奶(每两小时一次)、换尿布、观察体温和反应、腿部简单的被动按摩以防止肌肉进一步萎缩……每一项都需要极大的耐心和细致的观察。
然而,李佳瑶展现出的育儿能力,却让暗中观察的王翠兰和李国强,以及后来短暂雇佣却很快被辞退的月嫂张阿姨,都感到了深深的震惊和不解。
她仿佛能未卜先知。
李骁在提篮里只是微微扭动了一下小脑袋,发出一点细微的哼唧声,还没开始哭,李佳瑶就己经放下手中的书(一本尘封记忆里翻出来的《婴幼儿护理大全》),动作流畅地走过去,伸手一探尿不湿:“尿了。”
果然,一换一个准。
有时李骁明明刚吃完奶没多久,却开始烦躁地蹬腿(主要是右腿),小脸皱起。
王翠兰在客厅听见动静,刚撇着嘴想讽刺一句“饿死鬼投胎”,就看见李佳瑶己经将李骁抱了起来,让他趴在自己肩头,手掌不轻不重地拍着他的背。
几下之后,一个响亮的奶嗝打出来,小家伙立刻安静了,舒服地窝在她颈窝里。
更神奇的是李骁那条残疾的左腿。
每次被动按摩和做防止关节挛缩的拉伸时,婴儿本能的反抗和不适带来的哭闹是难免的。
连有经验的月嫂张阿姨都常常需要又哄又抱,折腾半天才能完成必要的护理。
但李佳瑶做这些时,李骁的哭闹却总是很短暂。
她似乎总能精准地捕捉到李骁忍耐的极限点。
当李骁的心声开始被【痛……难受……停下……】充斥时,李佳瑶手上的力道就会立刻调整到最轻柔的程度,或者短暂地停下来,用温热的掌心覆盖住他冰凉萎缩的小腿肌肉,低声安抚:“再忍一下,很快就好。”
那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能安抚灵魂的力量。往往这时,李骁脑海中那尖锐的痛楚意念便会奇异地平复下去,变成一种带着点委屈和无奈的【嗯……快点儿……】。
月嫂张阿姨干了三天就主动请辞了。
她私下对王翠兰嘀咕:“李姐,不是我不尽心,是你家闺女……太邪乎了!那孩子在她手里就跟个小猫儿似的,想啥她都知道!我在旁边吧,反倒像个碍手碍脚的!而且那孩子……”
她压低声音,脸上带着点说不清的忌惮,“有时候那眼神,根本不像个奶娃娃!冷飕飕的,怪吓人!”
王翠兰嘴上骂着张阿姨“没本事”,心里却也犯起了嘀咕。
她开始偷偷观察。
她发现李佳瑶给李骁喂奶时,从不看钟表,但每次喂奶的间隔和奶量都精准得吓人。
李骁偶尔夜里惊醒,也只是发出一点极其细微的哼声,李佳瑶就能立刻从浅眠中醒来,开一盏昏暗的小夜灯,检查是尿
了、饿了,还是只是做梦惊悸。
有一次,王翠兰故意在客厅把电视声音开得很大。
李骁在李佳瑶房间里立刻不安地扭动起来,小嘴瘪着,眼看就要哭出声。
王翠兰竖着耳朵等着看女儿手忙脚乱。
却见李佳瑶只是轻轻抱起李骁,走到门边,“咔哒”一声将门反锁。
然后她抱着孩子坐到书桌前,拿起一支笔,在空白的本子上随意地画着一些毫无意义的、但线条流畅舒缓的图案。
她的动作不疾不徐,眼神沉静。
奇妙的是,林骁在她怀里,听着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声,感受着她平稳的心跳和呼吸,竟然真的慢慢安静下来,大眼睛茫然地看着那些线条,最后打了个小小的哈欠,在她臂弯里沉沉睡去。
(李骁心声:『……线条……催眠……前世审讯……疲劳战术?……不对……节奏……安全……』)
王翠兰扒在门缝外,看得目瞪口呆。
那一刻,她看着女儿沉静专注的侧影,和在她怀里安然入睡的残疾婴儿,一种极其陌生的感觉涌上心头——那不再是那个被她催着去相亲、觉得一无是处的女儿,而是一个……她完全看不懂的、仿佛能掌控一切的存在。
这天傍晚,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给小小的房间镀上一层温暖的金色。
李佳瑶刚给李骁喂完奶,拍完嗝,将他轻轻放回小床上,准备给他做腿部按摩。
她温热的手指刚刚触碰到李骁左腿那冰凉萎缩的肌肉,小家伙的身体就本能地绷紧了。
李佳瑶正要像往常一样调整力度,一股与平时截然不同的、极其尖锐强烈的意念,如同淬毒的冰针,猛地刺入她的脑海!
>【痛!!!】
>【不……不是按摩……】
>【那感觉……仓库……针头……毒品……“蝎子”的……实验!】
>【是他……他想……废了我……让我生不如死……】
>【张天豪!!!】
伴随着这声灵魂深处的、充满恐惧和滔天恨意的嘶吼,林骁小小的身体剧烈地抽搐起来!
他猛地睁开眼睛,那黑如点墨的瞳孔里,不再是婴儿的茫然,而是瞬间充斥了属于成年人的、刻骨铭心的痛苦和惊骇!
一声凄厉到不似婴儿的啼哭,骤然划破了房间内短暂的宁静!
李佳瑶的手,僵在了半空。
一股寒意,顺着脊椎悄然爬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