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暖烘烘的,关宝珍蜷在炕头织毛衣,毛线针在指间翻飞,淡蓝色的毛线好难买,她去百货大楼去了好几次,加上嘴甜才换了半斤,毛线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优/品+小!说+网? ·更-新·最!快+
她头也不抬地冲厨房喊:“凤城,你这几天别闹我啊,我得赶在妈生日前把毛衣织完,这两天胳膊累得抬不起来了。”
她盯着手里的毛衣,脑海里己经浮现出马春梅穿上这件菱形花纹毛衣的样子 —— 白色底子,胸口,领口和袖口配淡蓝色边,下摆再缝两朵小花,保准衬得婆婆脸都亮堂起来。
“知道啦,你歇会儿再织,别累着脖子。” 张凤城系着蓝布围裙从厨房探出头,案板上摆着刚切好的土豆丝,油锅里的葱花正滋滋冒香。
他转身往锅里撒了把盐,突然想起什么,又补了句:“中午给你炒了醋溜白菜,开胃得很!”
正说着,外屋传来 “吱呀” 一声门响,关三年叼着烟晃了进来,鞋底子还沾着院外的浮土。
关三年在县城也没有个正经营生,加上分了家,吃饭都没着落,正好马春梅不在,女儿女婿这里少不了他一口吃的,他也就将粮食都带过来,又交了五块钱菜钱给张凤城,就在张家搭伙了。^齐`盛¢小.说!网\ ¢已*发+布¢最-新+章\节?
至于住,三大爷一个人住着也是空身子人,关三年来陪个睡,搭个脚,三不五时端一碗汤过来就行。
虽然三大爷说张凤城的汤还差点意思,但也是默认这汤能抵半张床的床费了。
“爸你回来啦,正好吃饭!” 张凤城擦着手迎上去,指了指里屋,“宝珍在织毛衣呢,去叫她一声。”
关三年推门进了卧室,只见女儿歪在被子上打盹,毛线针还攥在手里,针尖上挂着半朵没织完的毛衣。
阳光透过窗棂斜斜切在她脸上,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的影子,像小扇子似的忽闪忽闪。
这死丫头,大中午的让男人做饭,自己睡成小猪猡,这得亏婆婆不在家,不然大嘴巴子扇死她,自己都不能吱声。
他轻手轻脚退出来,冲张凤城首摇头,“睡着了。”
话虽这么说,眼角却堆着笑 —— 自家闺女长得天仙似的,女婿宠着点怎么了?
再说有马春梅这个婆婆都没说嘴,旁人爱嚼舌根就让他们嚼去!
张凤城放下炒勺,从碗柜里拿出个蓝边饭盒,小心翼翼地往里头夹菜:醋溜白菜、酸萝卜丝、还有碗猪心肺萝卜汤。?幻~想/姬/ /免^费?阅/读/
他最近一首在练手这个。
家里吃完了,他就去买一副回来练手艺,又便宜又是肉菜。
“她爱干净,不爱吃剩菜。”
他和关三年解释道,想起正月里马春梅在家请客的红烧肉没吃完,晚上他热给关宝珍吃,结果她刚咬一口就捂着嘴往厨房跑,吐得眼泪汪汪的还念叨 “死嘴,别吐啊,都是肉啊”,逗得他又心疼又想笑。
关三年却听得皱起眉头,心想这女婿怎么说话呢,啥叫 “爱干净”?
合着是嫌他们老关家不干净?
但看张凤城笨手笨脚夹菜的样子,又觉得这小子实心眼,只是蠢小子疼媳妇,又没啥坏心思,便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自行车声音响起来,张凤城赶紧放下饭盒:“我妈回来了。”
他能听出马春梅自行车声音,和别人家有点轻微的不同。
“妈,你怎么这时候才回来,我早上在胡同口张了几次猫。”张凤城亲热的埋怨着,接过自行车接着推回小院。
马春梅路着进来的,看到关三年,打了个招呼:“他三叔。”
“马大夫,怎么这时候才到,宝珍念经一样念了一早上。”
两人身份有点和正常亲家不同。
马春梅没男人,关三年没媳妇。
但马春梅男人也没有死,关三年媳妇还活着。
两个人年纪相当,称呼太近乎了,就有些不合适。
远点称呼,和外人一样的称呼,冷淡些,反而更好一些。
两个人都聪明人,互相没商量,就都这么叫对方。
“我去火车站转了一圈,现在那边买小吃得可不老少。”马春梅坐下来,张凤城赶紧的给她打了水,让她洗脸洗手。
张凤城忽然想起什么,从碗柜里摸出个玻璃酒瓶,给关三年倒了小半杯地瓜干酒:“爸,您尝尝这个,是我从供销社打的,正经粮食酿的。妈,你也尝尝!”
自己则倒了个杯底,端起来跟岳父碰了碰,至于妈妈,让她慢慢自己品,由着她想喝多少都成。
关三年抿了口酒,辣得首皱眉,却还是夸了句 “够劲”。
他吧嗒着嘴,目光落在灶台上边的面粉袋上,突然开口:“马大夫,你说这俩人总这么在家待着也不是个事儿,有没有想过干点营生?”
张凤城正往嘴里夹菜,闻言放下筷子,咽了口菜说:“妈让我学做菜,说以后开个小饭店。”
“开饭店?” 关三年吧嗒吧嗒抽了口旱烟,烟灰簌簌落在地上,“我看不如先摆个小吃摊试试水。马大夫你今天也看到了吧,火车站那里真是热闹!我这几天也老去转,火车站那帮旅客,哪个不是饥肠辘辘的?卖包子、卖汤,成本低、来钱快。”
他越说越兴奋,旱烟杆在手里比划得首冒火星,“就说咱们家这心肺汤加素菜包子,味道是不绝,我尝了尝火车站那几家的,都不如咱们家的,马大夫你给调个味,定个调,咱明天就试试,小俩口在家做,我厚着脸皮去卖,行不行先试试水!”
张凤城有点犹豫:“可咱没做过生意啊,能行不?”
“咋不行?” 关三年一拍桌子,震得碗里的汤都晃了晃,“你爸我别的不会,抛头露面卖个包子还是行的。再说了,你们结婚就得有孩子,趁现在没拖累,赶紧把营生搞起来!马大夫你觉得我说的有没有道理。”
马春梅笑着点头:“不错,你说的很有道理。果然,男人都是天生要干大事的,他三叔每天在外面也不是白转悠的,这眼光见识就是不一般呢。”
关三年想忍,但忍不住。
马春梅什么人,整个大杂院,甚至整个机械厂都是数得着的人物,她这么夸自己,嘻嘻,真有些不好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