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原之上,黄沙被马蹄踏得漫天飞舞。平贵与凌霄的长枪长剑交击之声,如金石相碰般在旷野回荡。凌霄银甲在日光下反射出冷冽光芒,每一剑都带着西凉铁骑特有的狠戾,剑风直逼平贵面门:“薛平贵,你枪法虽好,却为腐朽唐军卖命!我西凉王爱才如命,何不随我归降,必有高官厚禄!”
平贵长枪一横,将凌霄剑势格挡在外,枪尖震颤间扬起沙砾:“我乃大唐将士,食君之禄当忠君之事。将军武艺高强,可惜所侍非主。”话音未落,他手腕翻转,长枪如灵蛇出洞,直取凌霄腰侧。两人你来我往,战至五十回合,凌霄渐感臂力不支——平贵不仅枪法稳健,更暗含一股刚柔并济的内劲,每一次交击都震得他虎口发麻。
“铛!”一声脆响,凌霄长剑被平贵枪尖挑飞,在空中划出半道银弧后插入沙地。他勒马后退数步,胸口剧烈起伏,望着平贵手中那杆滴血不沾的长枪,突然仰天大笑:“好!好一个白袍小将!我凌霄败在你枪下,心服口服!”说罢翻身下马,抱拳行礼,“今日一战,方知天外有天。薛将军若有他日到西凉,凌霄必以酒相迎。”平贵亦翻身下马,扶起凌霄:“将军磊落,平贵佩服。只是各为其主,多有得罪。”
长安城西市的绢帛摊前,葛青正低头整理着手中的绣帕。她指尖的针线活依旧细密,只是眉宇间多了几分风霜。忽听有人轻声询问:“这并蒂莲帕子,怎么卖?”葛青抬头,见是两位衣着华贵的女子——左边是相府二小姐银钏,右边女子一身淡绿罗裙,眉眼间竟与平贵有几分相似。
“这位小姐,这帕子十文钱。”葛青递过帕子,目光却落在绿裙女子脸上。银钏见状,连忙介绍:“这是我三妹夫的义妹,薛琪姑娘。”薛琪接过帕子,手指摩挲着上面的针脚,突然问道:“大姐可知,薛大哥近况如何?我听闻他随大军出征玉门关了......”
葛青心中一紧,握帕的手微微颤抖。银钏叹了口气,低声道:“平贵他......确实在军中。前几日传来战报,说他力战退敌,只是沙场凶险......”话音未落,薛琪脸色瞬间苍白,手中帕子险些滑落:“我就知道他不肯听劝!那魏虎兄弟素来阴险,他在军中定要处处小心......”她转身对银钏福了福身,“二姐,我先回府了,家中还有事。”说罢匆匆离去,背影里满是焦灼。
葛青望着薛琪远去的方向,又看了看手中未卖出的绣帕,喃喃道:“薛大哥......你可千万要平安啊......”银钏拍拍她的肩膀,从袖中取出一锭银子放在摊前:“这些帕子我全买了。葛青,若你有难处,只管到相府找我。”葛青眼眶一热,望着银钏离去的背影,悄悄抹去了眼角的泪。
玉门关外,唐军与西凉军列阵对峙。代战公主一身赤红战甲,腰间银铃随着战马颠簸轻响。她望着对面阵中那杆熟悉的银枪,心中疑窦丛生——那日探马回报的“白袍小将”,竟与寒窑中那个倔强的汉子如此神似?
“来者可是白袍贼将?”代战策马而出,弯刀直指平贵,“本公主今日倒要看看,你有何本领!”平贵抬枪欲战,却在看清代战面容时猛地一怔:“代战公主?”代战闻言更是一惊,勒住马缰仔细打量——虽换了戎装,但那双坚毅的眼睛,分明就是薛平贵!
“真的是你!”代战声音微颤,弯刀险些脱手,“你为何会在唐军之中?跟我回西凉,我父王定会重用你!”平贵苦笑摇头:“公主,平贵是大唐子民,不能背叛家国。”代战眼中闪过一丝痛楚,随即化为决绝:“好!既然你执迷不悟,那就休怪我刀下无情!”
两人交上手,代战的弯刀带着草原儿女的悍勇,招招凌厉;平贵却处处留手,长枪只格挡不进攻。战至三十回合,代战一刀劈向平贵肩甲,平贵侧身避过,枪尖却轻轻点在她弯刀刀柄上。“当啷”一声,代战手中弯刀险些落地,她勒马后退,望着平贵:“你为何不杀我?”
平贵收枪道:“公主曾有恩于我,平贵不能无义。”代战凝视着他,良久才轻声道:“好,我今日收兵。但你须答应我,改日到西凉王帐一叙。”平贵沉吟片刻,拱手道:“若有机会,平贵定当拜访。”代战点点头,拨转马头对身后大军喝道:“收兵!”
西凉军营中,凌霄冲进大帐,见代战正在收拾弯刀,不由急道:“公主!为何突然收兵?那薛平贵分明是唐军主力,此时不战更待何时?”代战头也不抬:“我自有安排。”
“安排?”凌霄跺脚,“难道就因为他是白袍小将,你便......”“住口!”代战猛地转身,眼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本公主的军令,你也要质疑吗?”凌霄被她气势一震,却仍不甘心:“公主,末将愿率三千铁骑夜袭唐营,必取薛平贵首级!”
代战将弯刀重重拍在案上:“我说了收兵!明日一早,全军拔营回西凉。”凌霄望着代战决绝的眼神,终于明白她心意已决,只得恨恨抱拳:“末将领命。”退出大帐时,他回头望了一眼帐中那抹孤寂的红色身影,喃喃道:“究竟是什么人,能让公主如此......”
夜风拂过营帐,代战取下腰间银铃,轻轻摇晃。铃音清脆,却驱不散心中的烦乱。她想起寒窑中平贵啃食野菜的模样,又想起他在阵前持枪而立的身影,低声自语:“薛平贵啊薛平贵,你我终究是敌对阵营......可我为何......”银铃在掌心越握越紧,铃身冰凉,一如她此刻的心情。
唐军大营内,苏龙看着地图眉头紧锁。探马刚刚回报,西凉军突然退兵,而魏豹却在此时失踪了。“报——”一名斥候冲进帐中,“启禀元帅,魏豹将军带着五百人,正往西北粮草营方向去了!”
魏虎在一旁脸色大变:“西北粮草营?那是大军命脉!难道我弟弟......”苏龙猛地抬头,眼中闪过寒光:“魏虎,你弟弟怕是与西凉人勾结了!”他转头对平贵道:“薛先锋,你速带一千人,绕后截断魏豹退路。我自会安排伏兵,将计就计!”
平贵领命而去,苏龙看着地图冷笑:“魏豹啊魏豹,你以为借西凉之手除掉平贵,再断我粮草便能邀功?却不知这是自寻死路!”他提笔写下令箭,递给副将:“传我将令,命程刚率部佯装运粮,引魏豹入伏!”
夜色如墨,魏豹带着人马悄悄靠近粮草营,见果然有一队“运粮兵”经过,立刻挥手:“给我冲!烧了粮草!”话音未落,四周突然火把齐明,程刚提着大刀冲出:“魏豹匹夫,竟敢通敌!纳命来!”魏豹大惊失色,拨马便逃,却见平贵率人从后方杀出,长枪一横,拦住去路。
“薛平贵!你敢拦我?”魏豹目眦欲裂,挥刀砍来。平贵侧身避过,枪尖直取他手腕:“通敌叛国,人人得而诛之!”只一合,魏豹手中刀便被挑飞,他翻身落马,被士兵当场擒住。苏龙骑马赶来,看着跪地求饶的魏豹,冷冷道:“押下去,听候发落!”
长安寒窑内,王宝钏就着豆大的油灯缝补着一件旧衣。布料早已磨得发白,针脚却依旧细密。她抬头望了望窗外漆黑的夜空,轻叹一声——自平贵出征以来,已有三月未有音讯。
“吱呀”一声,寒窑门被推开,葛青端着一碗热汤走进来:“三小姐,夜深了,喝口汤暖暖身子吧。”王宝钏接过汤碗,却没心思喝,只是望着桌上平贵临走时留下的那支旧簪子:“葛青,你说平贵他......在军中可还好?”
葛青坐下,握住王宝钏的手:“小姐放心,薛大哥武艺高强,定会平安归来的。今日我在西市遇到二小姐和薛琪姑娘,薛琪姑娘还念叨着要给薛大哥做双新鞋呢。”王宝钏勉强笑了笑,低头继续缝补:“我这几日夜夜梦到他在沙场上厮杀,醒来总是心惊......”
油灯芯“噼啪”一声爆响,映得寒窑四壁光影晃动。王宝钏放下针线,走到门口望着远处长安城的灯火,喃喃道:“平贵,你可一定要好好的......不管多久,我都会在这里等你......”夜风吹进寒窑,带来一丝凉意,她紧了紧身上的旧衣,目光却依旧坚定地望向玉门关的方向。
西凉大军在归途上行进,代战骑着马走在队伍最前方,频频回望玉门关的方向。那里,有她放不下的人。凌霄策马赶上,见她神色怅然,忍不住问道:“公主,末将始终不明白,为何要放过薛平贵?他可是唐军的得力干将啊。”
代战勒住马,望着连绵的关山,轻声道:“凌霄,你不懂。有些人,不是用刀枪就能征服的。”她顿了顿,从怀中取出一块磨损的玉佩——那是当年在寒窑外,平贵掉落的半块“平安”佩。“此人重情重义,若强逼他归降,只会让他心生怨恨。不如......给他一个选择的机会。”
凌霄似懂非懂:“公主是说......”代战将玉佩收起,策马前行:“不必多问,按军令行事。”马蹄声踏碎荒原的寂静,代战回头望了最后一眼,眼中闪过复杂的光芒——薛平贵,我们还会再见的,对吗?
玉门关中军大帐内,苏龙正在主持庆功宴。魏豹通敌被擒,西凉军不战而退,军心大振。“薛平贵听令!”苏龙展开令箭,“此次你力擒魏豹,又在阵前威慑敌将,功不可没,本帅奏请朝廷,升你为征西副先锋!”
平贵跪地接令:“谢元帅!”苏龙扶起他,又看向程刚:“程刚戴罪立功,官复原职!”程刚激动得热泪盈眶,连连叩首。魏虎站在一旁,脸色铁青——弟弟通敌,自己也被牵连,如今平贵更是步步高升,心中嫉恨如野草疯长。
宴席散后,平贵留在帐中:“元帅,西凉军此次退兵太过蹊跷,代战公主更是......”苏龙摆摆手:“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代战此人,据说智勇双全,她突然退兵,定有后招。你要多加小心,尤其是魏虎兄弟,虽被看押,但党羽未除,恐生变故。”
平贵点头:“元帅放心,平贵省得。只是如今边关虽暂时安定,但魏豹通敌之事,暴露出军中隐患,还需彻查才是。”苏龙叹了口气:“谈何容易啊。这朝堂之上,盘根错节,你我武将,能守好边关,已是不易。”两人相对无言,帐外的月光透过帘隙洒进来,映得地图上的沙场标记格外清晰,仿佛预示着这场战争,远未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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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府书房内,王允对着王宝钏的画像长吁短叹。自那日在宝钏闺房失态后,他夜夜难眠。金钏端着参茶走进来,见父亲鬓角又添了白发,不由心酸:“父亲,夜深了,早些歇息吧。”
王允摆摆手,指着画像:“金钏,你说......为父是不是真的错了?”金钏坐在他身边,轻声道:“三妹性子倔强,但她对薛郎的心意是真的。如今薛郎在边关立功,说不定......”“别说了!”王允打断她,眼中却有了悔意,“是为父固执,嫌贫爱富,才逼得她去住寒窑......”
他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寒窑方向的夜空:“宝钏啊宝钏,为父对不起你......”金钏见父亲终于松口,心中一喜:“父亲若想念三妹,明日我便去寒窑一趟,接她回来住些日子?”王允沉默良久,才点点头:“也好......让她知道,相府的大门,始终为她开着。”
窗外寒星点点,相府的烛火终于不再只有叹息。金钏看着父亲苍老的背影,默默祈祷——但愿这场战乱早日结束,但愿天下有情人,都能平安团聚。
又一个月圆之夜,平贵独自站在玉门关城墙上,望着西凉方向的明月。代战的话犹在耳畔:“改日到西凉王帐一叙。”他知道,这一去必定充满变数,但心中却有一个声音在催促——去看看她,至少要告诉她,自己的立场从未改变。
与此同时,西凉王帐内,代战取下墙上的弯刀,轻轻擦拭。刀身映出她的容颜,依旧明艳,却多了几分等待的寂寥。凌霄走进来,见她又在望着玉门关的方向,忍不住道:“公主,那薛平贵未必会来......”
代战头也不抬:“他会来的。”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她将弯刀挂回墙上,走到帐外,望着同一轮明月,轻声道:“薛平贵,我在西凉等你。无论你是敌是友,我都想再问你一次——可愿与我共饮一杯草原的酒?”
月光洒在荒原上,将两地的思念拉得很长很长。平贵与代战,一个在唐营守着家国,一个在西凉等着故人,他们的命运如同两条交叉的线,在沙场上相遇,又在月光下各自延伸,不知下一次交汇,会是刀兵相见,还是杯酒言欢。而远在长安的寒窑里,王宝钏还在缝补着征衣,针针线线,都是望眼欲穿的等待。这乱世中的儿女情长,终究要在烽烟战火中,写下属于他们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