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灯下,薛晓舟的钢笔在账本上沙沙游走,每一笔收入与支出都标注得清晰明了。胡曼黎倚在办公室门框上,看着年轻人专注的侧脸,突然想起自己初入职场时的模样。"你这么讲原则,没想过从邱丽苏手里要回你爸的遗产?"她漫不经心地问。
薛晓舟的笔尖顿住,账本上晕开一小团墨水。"抵押合同签得清楚,房子和存款早没了。"他合上账本,金属搭扣发出清脆的声响,"要是能要回来,我学了七年法律,还会在这儿发传单?"窗外的雨突然大了起来,雨点砸在玻璃上,模糊了写字楼外的霓虹。
胡曼黎转动着手里的咖啡杯,杯壁凝着水珠:"下一个客户是艾明远,做古董生意的。"她盯着杯底的漩涡,"五年前我天天守在他公司楼下,帮他挡过雨、送过胃药,直到有次暴雨天抢救他一幅明代古画,他才正眼看我。"
第二天,胡曼黎提着精心准备的武夷岩茶,踏入艾总的私人会所。檀木屏风后,艾总摩挲着马晓伟的照片,语气平静:"给他买份保险。"她刚要解释投保要求,却听见对方轻飘飘的一句:"他是我儿子,私生子。"
红木茶案上,紫砂壶冒着袅袅热气。胡曼黎捏着保单的手微微发抖:"艾总,我不能瞒着艾夫人......"她想起去年艾总夫妇金婚时,两人相视而笑的模样,那笑容里的爱意,曾让她羡慕不已。
医院的消毒水味刺鼻,薛晓舟握着母亲的手,监护仪发出规律的滴答声。当胡曼黎说出拒绝保单的决定,他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几分苦涩:"你知道吗?我妈自杀前那晚,我还在怪她打扰我复习。要是我跟她去见我爸......"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喉结剧烈滚动。
胡曼黎看着年轻人通红的眼眶,突然觉得自己那些职场的精明算计都可笑至极。但当薛晓舟执意要去找艾总时,她不得不抛出底牌:"他有私生子,不想让儿子临江知道!"
"所以你就帮他隐瞒?"薛晓舟猛地站起来,金属椅在地面划出刺耳声响,"这就是你说的原则?"胡曼黎被堵得说不出话,脱口而出:"李青青要是知道你第一单靠我施舍......"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
深夜的办公室,薛晓舟盯着自己熬了三天做的保单方案,纸张边缘被他捏得发皱。打印机突然启动,吐出胡曼黎重新拟定的合同——受益人赫然写着艾明远的名字。他抓起手机,却又无力地放下。
签约那天,马晓伟翘着二郎腿,根本没细看合同就签了字。薛晓舟盯着他腕间的劳力士,突然开口:"每月领取才能保证你不挥霍,而且活得越久,领得越多。"他顿了顿,"不过受益人是你父亲。"
马晓伟的脸色瞬间变了,他猛地拍桌:"让艾明远滚出来!三百万必须一次性到账!"看着年轻人摔门而去的背影,薛晓舟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胡曼黎,我们散伙吧。"
胡曼黎还没来得及解释,手机就响了。班主任的声音里带着失望:"丁丁已经逃课三次了,再这样下去......"她攥着手机的手青筋暴起,想起今早出门时,儿子房间里传出的游戏音效。
夜晚的街头,路灯将薛晓舟和吴雅的影子拉得很长。"我真的受不了她那套。"薛晓舟踢开脚边的石子,"明明在骗人,还说得冠冕堂皇。"吴雅沉默许久,轻声说:"其实她很像年轻时候的你,拼命想证明自己......"
"要是我当年没被退学......"薛晓舟话说到一半,吴雅突然捂住他的嘴。"对不起,我不该提阿姨......"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就在这时,吴雅的手机响了,母亲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小舟这孩子是好,但你跟着他,以后要吃苦的......"
吴雅挂断电话时,眼泪已经流了满脸。她扑进薛晓舟怀里,喃喃道:"别听我妈说的,我相信你......"而此刻的胡曼黎,正站在儿子房门外,听着里面传来的游戏音乐,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窗外的雨越下越大,打在玻璃上,像是谁在无声地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