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更大了,像是要将整个世界埋葬。
江寒的身影如同一抹融入黑夜的墨,在混乱的蛮族营地中穿行。
他的身后,幽灵小队五十人个个气息收敛,脚步轻盈,走在雪地中,几乎不发出声音。
四周全是惊慌失措的蛮族乱兵。
他们有的提着水桶,却不知该去扑哪里的火,有的胡乱挥舞着弯刀,还有的干脆被那冲天火光吓破了胆,跪在地上向着他们的神明祈祷。
这些蛮人在战场上是凶狠的狼,此刻却成了没头苍蝇。
耗子紧跟在江寒身后,压低声音,语气里带着一丝快意:“将军,这帮孙子全乱套了!比咱们预想的还顺利。”
江寒没有回头,目光扫视着前方不远处的巨大营帐群。
那里,灯火通明,与粮仓的冲天大火遥相呼应。
便是拓跋宏的主营。
“别大意。”
江寒的声音从风雪中传来,冷得像冰碴,“越是混乱,越容易出意外。”
他们绕过一队仓皇奔向火场的蛮兵,悄无声息地伏在一处低矮的雪坡后。
拓跋宏的王帐,是整个主营最显眼的存在。
它比周围的帐篷大了足足三圈,上面用金线绣着狰狞的狼头图腾,即便在夜里,也反射着幽微的光。
帐外,一队亲卫手持长矛,站得笔直。
看上去防卫森严,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但江寒的眼睛,却看到了不一样的东西。
那些亲卫,身体站得笔直,眼神却个个飘忽不定。
他们的耳朵都在使劲捕捉着远方的动静,显然,粮草大营被烧,王帐周围的士兵们也慌了。
人心散了。
拓跋宏带走了主力,也带走了这里的军心。
此刻的王帐,不过是个空架子。
烧了它?
这个念头在江寒脑中一闪而过,随即被他否决。
太便宜拓跋宏了。
就这么一把火点了,除了能再添一把柴,恶心一下那个蛮族主帅,还能有什么用?
不对……
江寒的瞳孔猛然收缩。
王帐。
一军之首脑所在。
拓跋宏如此自负,追击王开复时,必然认为自己稳操胜券。
那么一些不方便随军携带,却又至关重要的东西,会放在哪里?
最安全的地方,自然是他的王帐!
比如整个南侵计划的军事部署图!
比如他与其他部落、甚至大乾内部某些人来往的密信!
这些东西,比烧掉十座王帐的价值都大!
那是能决定整个战争走向,甚至能撬动大乾国运的筹码!
一个远比单纯纵火更加疯狂、也更加诱人的计划,瞬间在江寒心中成型。
他要进去。
不仅要烧,还要在烧之前,把里面的东西全部掏空!
“计划有变。”
江寒转过头,看着身旁的耗子。
耗子愣了一下,但立刻点头:“将军请讲!”
“你带五个人。”
江寒伸出手指,指向营地另一侧的马厩,“去那里,动静搞得大一点,但别真把马惊了,放几把火,把守卫的注意力再往那边吸引一下。”
“剩下的人,在外围警戒,随时准备接应。”
耗子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瞬间明白了江寒的意图。
“将军,您要亲自……”
江寒的眼神,让他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王帐里的东西,比拓跋宏的命更重要。”江寒拍了拍耗子的肩膀,“我需要一个绝对的空隙,哪怕只有三十息。”
“明白!”
耗子重重点头,不再多言。
他点了五名弟兄,几人交换了一个眼神,便如狸猫一般,悄然消失在风雪的另一头。
江寒则独自一人伏在雪坡上,如同一头最耐心的猎豹等待着猎物露出破绽。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
前方的喊杀声似乎更近了,那是王开复的主力已经彻底缠住了蛮族大军。
突然!
“走水了!马厩走水了!”
一声凄厉的尖叫从营地另一侧传来。
王帐前的亲卫队长脸色一变,操着蛮语咒骂道:“操!这帮废物!连马都看不住!”
他犹豫了一瞬,粮仓的火还没灭马厩又着了?
“你们几个,过去看看!快!”他指派了近一半的人手,朝马厩方向跑去。
王帐外的防御圈瞬间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缺口。
剩下的几个亲卫,也早已心神不宁,交头接耳,对着新的火光指指点点。
就是现在!
江寒的身形动了。
他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整个人贴着地面滑行,风雪掩盖了他的身形,黑暗是最好的伪装。
他像一条毒蛇,精准地绕到了王帐的后方。
这里是防御的死角。
一个负责巡逻的蛮兵打着哈欠,正伸长脖子看热闹,丝毫没有察觉到,一道黑影已经无声无息地贴近了他的身后。
咔嚓。
一声微不可闻的骨裂声。
江寒扶住那蛮兵软倒的身体,将他轻轻拖入阴影中。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快到极致。
入品境的强大在这一刻展露无遗。
他来到巨大的帐篷边,用匕首在厚实的兽皮上,缓缓划开一道刚好容一人通过的口子。
里面的气息涌了出来。
有温暖的炭火味,有浓烈的羊膻味,还有一股淡淡的墨香和纸张的味道。
赌对了!
江寒心头一热。
他侧耳倾听,帐内没有任何动静。
他没有立刻钻进去,而是从怀里摸出一枚铜钱,屈指一弹。
铜钱打着旋,从他划开的口子里飞了进去,落在厚厚的地毯上,发出一声极其轻微的闷响。
帐内,依旧死寂。
安全。
江寒不再犹豫,矮身钻了进去。
王帐内空间极大,地上铺着厚厚的波斯地毯,正中是一个巨大的火盆,炭火烧得正旺。
一张巨大的军事沙盘占据了近三分之一的空间,上面插满了各色小旗。
而在沙盘旁的一张巨大木案上,果然堆放着一卷卷的羊皮地图,和一叠叠用皮绳捆好的信件!
江寒的呼吸,有那么一瞬间变得急促起来。
他强压下心中的狂喜,目光飞快扫过整个王帐。
然后他的目光凝固了。
在王帐最深处的阴影里,在一张铺着整张白虎皮的软榻上,躺着一个人。
那人盖着厚厚的毛毯,似乎睡得正熟。
从身形轮廓看,不是孔武有力的武将,倒像是个身材瘦削的文士。
留守的重要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