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的目光让江云芷只觉得一股寒气瞬间凝结在四肢百骸之上,她不论答应还是不答应都面临的是死路一条。
若不答应,便是忤逆君上,坐视皇后“心病”不治,不忠不孝。
若是答应,只怕后面还有更大的坑在等着她,周静禾以及她背后的太子,就只等着自己犯错,趁机奏她一个无能之名,甚至还可能牵连到裴锦。
江云芷这般想着卜算的手决在宽大的衣袖下流转,仿佛想为自己算出一条生路。
片刻后,江云芷缓缓抬起了头,脸上那温顺谦恭的表情褪去,只剩下一种近乎冰封的沉静。
"为母后分忧,乃是儿臣的本分,安平郡主之事,闻之心恻,臣妾虽才疏学浅,在国师座下所得不过微末,但若母后不弃,儿臣愿往陵寝一探,若能查出什么,以解母后之忧便是再好不过。"
“好!”皇后眼睛微微一眯,脸色比之前温和了不是一星半点:“那本宫就静候佳音了!”
得到想要的答案,皇后也没有必要留江云芷,不多时,皇后便命人送江云芷出宫,同时还命温月公主去向皇帝请安。
长乐宫沉重的殿门在身后缓缓合拢,隔绝了内里令人窒息的威压与算计。
午后的阳光刺眼地落下来,却驱不散江云芷心头沉甸甸的阴霾,她面色沉凝,步伐看似平稳,实则每一步都如同踩在无形的荆棘之上。
她深吸一口气,转身望向远处的宫墙,太子妃和皇后若是就通过这些事想吞下了自己,简直做梦!
前世林修那样的货色,她都能精心打点,将人送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之位,她就不信今生这些人还能怎样奈何她!
长乐宫内,随着江云芷和温月公主的离去,气氛陡然一变。
杨皇后脸上那层悲悯与忧心忡忡的面具瞬间褪去,只余下深宫之主特有的,带着阴狠锐利的深沉。
她挥退了所有侍立的宫人,只留下心腹守在殿门口,偌大的宫殿,顿时只余杨皇后与周静禾二人。
“母后……” 周静禾脸上讨好的笑容还未完全展开,就听杨皇后缓缓开口。
“这个江氏,” 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洞察一切的冷意:“倒是个机敏的。”
她指尖轻轻敲击着凤椅扶手,发出轻响:“不卑不亢,临危不乱,这份心性,可比你当年刚入东宫时强多了。”
周静禾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嫉恨,随即又堆起更深的谄媚:“母后说的是,这六弟妹确实有几分小聪明,不过再聪明,不也都得听从母后的?”
“嘉平表妹的事,她若办好了,是解了您的心病,若是没办好……”周静禾眸光中杀意尽显:“正好问罪,到时候若能拖了六弟下水,也是一桩美事!”
皇后淡淡瞥了她一眼,那眼神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仿佛在看一个急于邀功却格局有限的棋子。
她没有接周静禾的话茬,反而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无关紧要的事情,指尖的动作停下,状似随意地问道:“本宫记得,这江云芷还有个妹妹?”
周静禾随即脑子飞快转动,立刻接上话头:“母后好记性!江云芷是江家嫡长女,她下面还有个庶出的妹妹,名叫江云晚。前几日与她同日出嫁,嫁的正是与江云芷素有传闻的表亲林家。”
她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皇后的神色,见皇后似乎有些兴趣,便说得更起劲了:“母后您是不知道,这姐妹俩在闺中时听说就闹了不少矛盾,江云芷又与妹夫从前传闻颇多,现下只怕矛盾更深了。”
“说来也巧,这林修前些日子,刚走了太子门下一个使君的门路,入了工部,现下是工部一个司务令史呢!”
“哦?” 皇后眼中精光一闪,那点“随意”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算计。
她端起手边的茶盏,轻抿了一口,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暗示:“走的既是东宫门路,你身为东宫主母,自是应当多多照拂林家家眷,叙叙旧,说说知心话,说不得以后便是太子身边的得力干将了。”
周氏瞬间领会了皇后的意思,眼睛顿时亮了起来,脸上的笑容如同绽开的毒花:“母后放心!儿臣明白!”
午后的阳光逐渐毒辣,江云芷从长乐宫出来,也不知走了多久,才堪堪走出了皇宫内城门。
一抬头,就见一道玄色的身影已经等在了宫门外的马车边,不知为何,在看到这道身影时,江云芷心头那根一直紧绷的弦突然松懈了不少。
【哟哟哟!这是特地等在这里的吧!】
【专程在这里等老婆,什么太子、皇帝的,哪有老婆重要?】
弹幕看着这一幕纷纷起哄。
“王爷不是去陛下举办的马球会了吗?怎么会在这儿?”江云芷满脸惊喜的匆匆上前。
“马球会去请过安了,府里还有其他军务,恰好等你一并回去。”裴锦上下将江云芷扫视了一圈,见人面色难看,眉心微挑:“怎么?皇后和太子妃给你难堪了?”
一提起这个,江云芷面色顿时更难看了,但还是将全部的来龙去脉跟裴锦讲了一遍。
裴锦静静地听完,脸上惯常的冷峻神色没有丝毫变化,唯有那双深邃的眼眸,眸色变得更加幽深,如同寒潭一般。
“此事非同一般,只怕牵连甚广。”裴锦沉沉说道:“你这般应承下来,确定你能解决?”
“尚不能保证,一切还得去亲自看过才能知晓。”江云芷冷静的思索,已经开始构思应当从何处查看原因了。
裴锦看着江云芷的神色,正色道:“现下此事牵扯到钦天监和玉虚观,只怕后续工部也有所牵连,你若有什么需要的,尽可向本王开口。”
这句明明白白的支持,让江云芷心头微微一暖,但现下她还不能将裴锦牵扯进来。
皇后和太子妃的真实意图,只怕是想通过她扯裴锦下水,裴锦的卷入只会让局面更加复杂,甚至可能给东宫提供更多攻讦的借口,正好遂了她们的心愿,为太子除去一个夺嫡的政敌。
她偏不能让皇后她们如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