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上蔽天听,下乱朝野

阿筑撇了撇嘴,内心腹诽道:总比您立下军令状要找人,却跑去鹤仙楼赌博宿醉好吧……

“你还待在这儿干嘛?”陆潜幽幽瞪了阿筑一眼。

阿筑懵了一下,才想起来要催京兆府找人,“奴才这就去催!”

与此同时,晋国公府内乱成一团。

老太太的病情突然恶化,晋国公慌忙入宫请太医,一直折腾到傍晚,老夫人的病情才稳定下来,却仍不见转醒。

宋令仪为表孝心,一直守在老太太的病床前,直至王氏来劝,才回芝兰苑休息。

事发突然,晋国公已向宫里递信,要留在家中照顾,今夜的帝王寿宴,国公府便不出席了。

今夜月明星稀,芝兰苑一片静谧。

主屋朦胧灯火投在庭院中,粉衫少女坐在雕花隔窗后的软榻上,单手撑着窗台往外看,眉眼沉静。

院里种满了海棠花树,只可惜开花的季节已过,只剩一树绿叶。听仆妇们说,宋母尚在闺中时,最喜欢西府海棠,这些花树都是老国公花重金,派人从外地买来的。

今日在外祖母床前尽孝,老人家病得迷迷糊糊,嘴里还念着宋母的闺名,足见老人家对宋母有多疼爱。

从前不理解为了爱情,放弃一切的人,可如今这人是她‘亲娘’……当真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宋母有错么?

一个从小拥有一切的大家闺秀,为了爱情奋不顾身,确实很傻很单纯。

可宋父虽官职不高,待宋母却是十年如一日的爱惜。他舍不得宋母忍受生子之痛,除了一个女儿,便再没让宋母怀过孩子。对唯一的女儿也是倾尽全力疼爱。

若遵从父母之命,嫁的郎君不一定有宋父好。

宋母没错么?

为了一个男人,伤害最爱自己的父母,远离生活了十几年的京都。临到死了,还得求娘家善后。

“唉~”

寂静中,只听得一声轻浅叹息。

少女抬头望月,脑子里忽然掠过土匪头子的脸,吓得她差点被自个儿的口水呛住。

今日宫中设帝王寿宴,凡三品以上的大臣及官眷皆可参加。

大殿乐声靡靡,教坊舞乐彩裙飘扬。

称病罢朝多日的宣元帝终于露面,但与往常的宫宴不同,今夜明显少了些热烈气氛。满座大臣各怀心思,神色各异。

宴席快过半,看着台下身姿曼妙勾人的舞姬,帝王兴奋之下,多饮了两杯酒,苍白面庞染上酡红。

几名重臣看在眼里,心中愤愤不已。

趁着献礼的环节结束,二皇子主动举杯,示意众臣共同敬帝王一杯。

以张首辅为首的重臣们神色肃穆,迟迟没端桌上的酒杯。

“张大人这是何意?”

二皇子黑眸微眯,将杯盏轻放在桌案上,嗓音沉冷:“今日是父皇寿辰,尔等不举杯同庆,难道是对父皇不满么?”

“非也!”

张首辅霍然起身,怒视二皇子。

“陛下大病未愈,本不宜饮酒,二皇子当加以劝谏,而非一而再地让陛下贪杯!”

大殿倏然安静下来。

宣元帝重重咳嗽了几声,视线投向张首辅,“朕的病情已稳定,这段时日多亏了老二,朕才能安心养病,不过多饮了几杯酒,张卿莫要苛责了。”

张首辅深吸口气,走到高台前,拱手躬身道:“陛下!太子殿下已平定丹阳郡的海寇,您龙体欠安,该早日召太子殿下回京才是!”

“太子殿下是储君,能力出众,必能替您分忧解难。”

宣元帝酌了口酒,并未表态。他何尝不知太子的能力,可太子与他不亲近,和皇后一样,不会顺他心意。霍家手握重兵,若让太子处理朝政,这江山怕是要易主了。

思及此处,宣元帝抬手扶额:“今夜是朕的寿宴,不谈政事,这事儿容后再议吧。”

“陛下!”

张首辅明显不肯罢休。

自陛下称病罢朝以来,他们进宫探病,十有九回见不着人。今夜不提,太子殿下归期难定,再拖下去,二皇子一党必会借机上位。到那时,就再无转圜余地了!

“海寇已平定,太子殿下功不可没,您若迟迟不召太子殿下回京,恐寒了功臣们的心呀!”

另外几名重臣也坐不住了,纷纷起身道:“请陛下下旨,召太子殿下回京!”

太子一党的人紧跟着请奏:

“请陛下下旨,召太子殿下回京!”

宣元帝脸色冷了几分,将手里的杯盏重重搁在桌上。心中虽气这些大臣不肯顺从,但还存有几分理智。

北边有霍家虎视眈眈,朝中又有大半臣子是太子的人,加上太子刚立下军功。这个时候一意孤行,明显对他不利。

“既如此,那就——”

“父皇!”一直在旁隐忍不发的二皇子骤然起身。

走到这一步,他绝不能让父皇下旨召萧明夷回京,哪怕是传口谕也不行。

“父皇龙体欠安,张大人想让五弟回京,存的是什么心思昭然若揭!”

“微臣一心为陛下着想!朝政总不能一直堆着不处理,太子殿下身为储君,能力有目共睹,让他回来替陛下分忧,何错之有?!”

萧渡轻蔑一笑:“五弟能替父皇分忧,难道我就不行?”

张首辅面色通红,也不装了,直指二皇子骂道:“自陛下抱病,递进宫的探病牌子有几回到过紫宸宫?丹阳郡的援军迟迟不发,东部的灾情不闻不问,甚至有地方传来消息,周围几个城镇,竟有太子殿下的通缉画像!”

“上蔽天听,下乱朝野,简直罪无可恕!”

此话一出,满殿如死一般寂静。

少顷,二皇子一党的大臣站出来反驳,与张首辅为首的大臣高声争辩,个个急得面红耳赤。

砰——

高台上的宣元帝怒拍桌案,因情绪激动,咳嗽不止,好不容易才缓过来。

“朕还没有死呢,大殿上吵吵嚷嚷,成何体统!”

经过张首辅一骂,宣元帝震怒之余,对二皇子终于有了些警惕。

他钟爱淑妃,自然想给她们母子世间最好的一切,但立太子为储君是大势所趋,他不能轻易更改。故而这些年,他对淑妃母子,一直竭尽所能的弥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