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虞娘面前似模似样地应付一番,又开了几贴安胎药,嘱咐他们把人带回去,要好好照顾。
不止如此,药包里还塞了少女点名要的另一味药。
舆辇抬回鹤仙楼。
虞娘简直把宋令仪当金疙瘩般看着,生怕她哪里磕了碰了。她说不想费劲爬楼梯,立马腾出一楼的雅室;她说想吃什么,当即就让后厨做,甚至多派了两名婢女伺候她。
看守比往日更严了。
次日清晨。
后厨仆妇来送饭,宋令仪将张大夫给的迷药下在饭菜里,佯装没胃口,把一桌子丰盛早饭留给婢女和小厮吃。
不出半刻钟,五个人皆倒地不起。
宋令仪匆忙换上婢女的衣服,朝后门方向溜去。
还未出后门,身后便传来一阵慌乱动静,大概是虞娘发现她不见了,正差人各处搜寻。
不敢再耽误,宋令仪加快脚步往外走。
后门外是供宾客停马车的宽阔小巷,彼时停了不少华贵马车。
周遭除了马车,再没有遮蔽身形的事物,宋令仪没办法,一头扎进某辆马车的车厢。
几乎是刚躲进车厢,楼里的打手和小厮就从后门追出来了。她屏息凝神,透过姜黄色胡桃纹帷帘,看见几名小厮从车厢旁边过去,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赶紧到处找找!”
“每辆马车都检查一下,找不到人,回去都得受罚!”
听到他们说要检查马车,宋令仪吓得不轻,身体紧贴厢壁,像砧板上待宰的鱼肉,眼睁睁看着外面的打手靠近。
“你们几个干嘛呢?!”
千钧一发之际,有人厉声喝止。
宋令仪透过帷帘往外看,一名青年搀扶着醉酒的少年朝马车这边过来。
“不知道这是谁家的马车么,惊扰了我家小公爷,拿你们是问!”
那青年的态度嚣张得很,几名小厮都被他唬住了,杵在原地弯腰赔罪。
“赶紧滚。”
青年神色不耐地挥手,没跟他们过多计较,扶着醉酒的锦袍少年来到马车旁,说话的语气立马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小公爷,您快上马车休息休息,奴才这就送您回去。”
锦袍少年虽醉酒,却没有完全失去意识。
他缓缓睁眼,瑞凤眼里盛满了迷蒙雾气。在青年的搀扶下,踩着杌凳进车厢。
车厢较为昏暗,偏台上的香炉残有余香。
意识微醺的锦袍少年瞥见车厢内有一道黑影,还未叫出声,就被扑来的黑影捂住了嘴。
青年驾车驶出小巷,忽闻车厢内有动静。
“小公爷,您怎么了?”
无人应答。
街道上人来人往,青年不好停车查看情况,只当少年是睡着了,没有多想。
马车摇摇晃晃,一阵微风拂过,掀起窗帘一角,和煦日光顺势投进来。
少女将少年稳稳压在身下,一手捂嘴,一手抵住胸膛。
从未受过如此屈辱的少年,瑞凤眼里除了滔天怒意,还有震惊和错愕。
一缕日光洒进来,少年衣袖上的金线闪闪发光,片刻后,他看清少女的真容。
逆光里脸蛋白皙水润,乌眸清澈如水,睫毛眨动间眉眼生动极了。身上穿着鹤仙楼婢女的衣服,大概是偷跑出来的,方才那群人就是在找她吧。
“我劝你安分些!”
“要是让外面的人发现,信不信我撕票~”宋令仪低声威胁,用毛笔抵在少年腰侧。
误以为那是匕首的少年惊诧瞪眼,不敢再乱动。而后,宋令仪抽出他的衣带,将他双手牢牢绑住。
两刻钟后,马车顺利离开云河渡,驶上官道,鹤仙楼的人也并未追上来。
车厢静谧,两道交缠的影子投在厢璧,看似暧昧,实则危机暗藏。
被压在身下的锦袍少年摆烂般阖眸假寐,一点儿没有作为人质的紧绷感,懒散又肆意。
正惬意时,少年的脸颊被轻轻抽了两下。
他猛然睁眼,瞳孔黑亮,带着几分顽劣阴戾。
换做旁人,定会被他的眼神吓退,可宋令仪却大胆得很。
微微倾身,勾唇道:“让他靠边停一下。”
说话间,抵在他腰侧的毛笔轻轻顶了顶,动作充满威胁感。
少年深深憋了口气,嗓音带着怒意:“停车!”
太过突然,帷帘外的青年双肩一颤,急忙勒马停车。
“小公爷,怎么了?”
“让他走远点。”宋令仪低声道。
少年暗暗翻了个白眼,按她的话照做。
青年摸不着头脑,不过主子的话,他不敢不听,往旁边的林子走了几步,恰好尿意袭来,背着马车解决。
官道宽敞,前后无人,两侧是树木丛生的密林。
宋令仪往外看了一眼,确认情况后,拍了拍少年的脸蛋,笑吟吟道:“good boy。”
“……”
虽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但不妨碍少年气得眼尾微红,明显桀骜不好惹。湿润纯黑的瞳孔里,仿佛燃起熊熊大火。
姜黄色胡桃纹帷帘掀起一角,身材娇小的少女悄悄钻出去,往京都的方向狂奔。
等青年解决完生理问题,哼着小歌回来时,听见车厢里传出阵阵闷响,他这才觉得不对劲,掀开帘子一看——
自家小公爷不仅被五花大绑,嘴里还塞了块破布!
“小公爷!”
青年吓得两股颤颤,赶忙替少年松绑。
“蠢才!蠢才!蠢才!”
少年的双手一解放,就朝青年头上胡乱招呼了几下,“你他娘的是榆木脑袋吗?笨死了!”
青年捂着脑袋求饶:“小公爷息怒啊……”
少年发泄完,才想起更重要的事,咬牙切齿道:“给我追!“
“把那死丫头找出来,不把她碎尸万段,难消我心头之恨!”
推测少女从云河渡出来,应该是要进京城,青年驾起马车往前追,可一路都没见到人影,小心翼翼问道:“小公爷,那丫头长什么样啊?”
少年回想那张脸,舌头抵腮,一双墨瞳幽戾。
死丫头长得还挺漂亮,等找到她,先毁了那张脸,再砍掉两只手!
直至马车进城,都未寻到少女的踪迹,可少年怎是善罢甘休之人,径直去京兆府“报官”,把画像交给京兆府尹,让他们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