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郁安没来得及说话，白桦便从门口走了进来，他幽幽地看着唐雪：“唐小姐，帮你叫的车到楼下了。”
唐雪觉得不对劲，提着自己的东西进了电梯，白桦送她。
电梯内，她还是没忍住：“沈郁安到底做什么手术？”
她一开始以为是沈郁安生了病，但她除了营养不良之外，身体各方面都算正常。
“开颅手术，医院有个新的技术，需要自愿者帮忙做测试。”
唐雪心里咯噔一下：“那就是人型小白鼠了？”
白桦抿唇：“唐小姐，你问得太多了。”这些事，不是她一个营养师该过问的。
唐雪被他送到车旁，还是觉得这件事过于蹊跷，她看着白桦上楼的背影，咬牙又关了车门：“司机不好意思，我有东西没拿，你不用等我了。”
唐雪在重新上楼后放缓了自己的脚步，在走到沈郁安病房门口时正好听到了房内的声音。
“沈小姐，我已经跟陆总说过了，陆总明天会回来。”
沈郁安点了点头：“我知道了，我明天还需要吃东西吗？”
她现在体重正好一百斤，万一睡一觉之后起来又不达标了怎么办。
白桦还是头一次见上赶着虐待自己的人：“陆总没要求。”
沈郁安闻言哦了一声：“那我自己点吧。”她也不是非得每天都得等着陆衍辞给她点外卖。
“沈小姐，手术之前还没做过人体测试，你是第一个，所以在手术中，可能会遇到很多突发情况，你有可能会死在手术台上。”
沈郁安脸上没什么过多的表情：“嗯，我知道，这些在同意测试的合同里都有写。”
她其实看得没那么仔细。
但这些负面的代价她已经听很多人说过了。
白桦闻言一阵语塞，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头：“那我先出去了。”
沈郁安为自己点了一份汉堡和薯条，和其他那些高脂肪的菜来说，炸鸡要好入口一些。
唐雪在听到白桦的脚步声后迅速躲到了安全通道内，等他走后才钻出来，闪身进入了沈郁安的病房。
“唐雪？”沈郁安被她忽然闯入的身影吓了一跳，“你不是走了吗？”
唐雪紧皱眉头，走到床边拉住了她的手：“走。”
沈郁安一头雾水：“走去哪儿？”
“当然是离开这里，他们的这种实验肯定是不合法的，我带你走。”
沈郁安被陆衍辞选中要给林依依做测试，从开始到现在，所有人都默许了。
哪怕是白桦，沈郁安看得出他眼里对自己的同情，但那并不能改变她的现状。
只有唐雪，这个才认识了一个月的女人。
她此时眼里闪着光，像是她的救世主，挥着翅膀降落在她面前，跟她说：“我带你走。”
沈郁安的心像是坠落到了一块柔软的草坪上，这是她没有体验过的感受。
她在怔愣中被唐雪拉着朝房门口走了几步，等她回过神来，才将自己的手从唐雪那温热的掌心抽出。
唐雪疑惑地回头看她：“走啊，一会儿他回来了就来不及了！”
沈郁安很感谢她愿意帮自己，但……
“抱歉唐雪，我不能走。”
唐雪错愕地看着她，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听：“不是，等一下，你是说你明知道这个手术不合法，还会要了你的命，你也还是要留下么？”
沈郁安轻轻的笑了笑：“其实是合法的。”
陆衍辞可不会拿林依依的命去冒险。
唐雪急得抓耳挠腮：“这也不止是合法就能去做的事情啊，你要是缺钱，我先借你，你以后慢慢还，总会有其他办法，都比这个好。”
唐雪其实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来跟沈郁安说这些。
她只是一个被人花钱雇来的营养师，沈郁安只算是她的客户。
她这辈子有无数的客户。
可是沈郁安硬是有一种魔力，看着她那原本即将枯竭的生命又在自己的手里重焕光彩时，她竟然比沈郁安还要珍惜。
沈郁安还这么年强，还要大好的青春年华啊。
沈郁安扯出了一个略显无奈的笑：“如果有其他更好的办法，我早就尝试了。”
她要的不是钱，也不是名誉，她要的是一个已经消散了的人的命。
除了那个只在她的脑中出现过一次声音的系统，她在这个世界上再也找不到另外的人能够复活江迟。
这是她继续活在这个世界上的唯一意义。
“对不起，我不知道怎么跟你解释，但我真的不能走。”沈郁安重新回到床边，拖了鞋重新爬上床。
唐雪错愕地在原地想了很多的可能。
为什么她不愿意和自己走。
“你还喜欢那个陆先生是不是？”最终，她开口，只说了这么一句。
她记得沈郁安跟她说过陆衍辞是她的前夫。
“这个手术是为了他现在的新女友准备的，而你做小白鼠，是想要借这个让那个他回心转意？”
沈郁安静静地看着她，对她这样的猜测并不意外。
整个医院的人都是这么说的。
他们都说她是为了情，撞破了脑袋，义无反顾，是个舔狗。
她确实是因为情，却不是和陆衍辞的情，更不是爱情。
但她现在没什么力气为自己解释，她甚至觉得，就让唐雪一直这么误会下去也不是不行。
这样唐雪说不定就会像其他人一样，鄙视和厌恶她，觉得她是咎由自取。
于是她清淡道：“你也可以这样觉得。”
唐雪有一种果然是这样的了然感：“就算是这样，你也不能践踏自己的身体，这世界上有那么多男人，离开了陆衍辞又不是不能活了，你下一个一定会更好的，跟我走吧！”
她最后一句话略带哀求，实在是不忍心看着沈郁安的生命就此凋零。
如果她知道自己帮沈郁安恢复身体就是要让她上这种手术台的话，这单委托她是不会接的。
沈郁安摇了摇头：“我累了，后会有期唐雪。”
沈郁安不再看她，转身用被子盖住自己，切断了和唐雪沟通的通道。
唐雪还想要再劝劝，可外面却已经再次传来了沉重的脚步声。
她只来得及转身，便正好撞上了从外面进来的白桦。
白桦见到她有些意外：“唐小姐，你不是已经走了吗？”
唐雪呼吸一滞，眼珠子一转，道：“我忘了个东西，上来拿。”
白桦朝着躺在床上的沈郁安看了一眼：“那拿到了吗？”
唐雪点头：“拿到了，那我就不打扰了，再见。”
白桦知道唐雪是来干嘛的，刚刚他出去后接到了司机的电话，说唐雪下去刚拉开车门就上来了。
而她和沈郁安在病房里还待了好几分钟。
不过照目前的情况看，唐雪回来也并没有改变什么，沈郁安甚至连下床的意思都没有。
他松了口气，但又堵了一口气，矛盾的在他身上共存。
沈郁安睡了一觉，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早上。
今天要手术，她起了个大早吃了早餐，重新称了体重，还是一百。
她心里顿时有了一种解脱。
从上午八点一直等到了十一点，沈郁安还躺在房间里，没有丁点要去手术室的迹象。
护士进来为她做例行检查，做完了抬脚便要走。
她再也忍不住，拉住了护士的手臂：“为什么还不去手术室？”开颅手术需要做很长时间，难道不是应该一早就去吗，现在都已经快到中午了。
护士看了一眼病历单：“还有些事情没确认，你稍微再等一下。”
什么没确认？
沈郁安想问，可护士已经大步离开了。
又过了一会儿，她见到白桦从外面经过，连忙叫住了他：“白桦，你进来一下！”
白桦浑身一顿，站在了门口：“沈小姐，有事吗？”
“陆衍辞是不是还没回来？”沈郁安实在想不到会有什么事会延缓林依依手术的进度。
“陆总……还在路上。”
“那他还要多久？”她的表情有些急切，好像要去赴死的人不是她。
白桦抿了抿唇，还未开口，她便又道：“你打个电话给他问问。”
沈郁安有手机，但陆衍辞应该不会想接她电话。
白桦走向走廊尽头，一颗槐树的树枝刚好延伸至窗口，绿叶距离他的头顶只有不到一厘米：“陆总，今天要开始手术了，医生还在等你签字，刚刚沈小姐也在问你什么时候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