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满舵!慢速!”
法拉格特在甲板上吼道。
沃伦号庞大的身躯笨拙地试图转过这个几乎呈锐角的河弯。
水手们在甲板上奔跑,忙着调整风帆角度。
而炮甲板下的水兵却百无聊赖地靠着他们的18磅炮。
沃伦号舰艏那门32磅的旋转短炮倒是无比威风,但在这逼仄的河道里,它能瞄准的只有前方的烂泥滩和茂密的芦苇丛。
就在沃伦号艰难地转过大半个弯,将脆弱的侧面暴露给弯道另一侧时——
“嘣!嘎吱吱——!”
一连串沉闷而巨大的断裂声和令人牙酸的摩擦声骤然响起,盖过了水流的哗哗声!
沃伦号猛地一震,像是撞上了水下的礁石,整个船体都发出了呻吟。
紧接着,后面传来更密集的碰撞和惊呼声!
“舰长!”大副趴在船舷处向下看,脸色煞白的叫喊着,“我们撞上了沉船!好多沉船!”
法拉格特冲到船舷边向下望去,心脏瞬间沉入谷底。
只见浑浊的水面下,至少七八艘破烂不堪的本地平底驳船和渔船被铁链和绳索粗暴地捆扎在一起,像一堵巨大的水下栅栏,死死卡住了狭窄的河道最深处。
沃伦号的舰艏深深地楔入了这堆破烂之中,龙骨被死死卡住,动弹不得。
紧随其后的“黄蜂号”收势不及,船头狠狠撞上了沃伦号的舰艉,木屑纷飞。
“开拓者号”和“玛丽安号”则互相碰撞,乱成一团。
“该死,这里怎么会有这么多的沉船!?”
“以前的那些船只都是怎么通过这里的?!”
法拉格特瞬间暴怒了起来,他开始埋怨,开始怨恨那些萨克拉门托该死暴动的印第安人。
如果不是那些该死的猴子暴动攻占了城市,他也不会被准将先生派过来配合陆军进行该死的镇压行动。
他的沃伦号现在也不会该死的卡在这里,一动不动,进退两难。
“该死的黄皮猴子,全都去死不好么,为什么要进行那该死的暴动!”
法拉格特口中怒骂着。
突然!
咻——!咻——!咻——!
尖锐刺耳的破空声从两岸高地上同时响起!
法拉格特猛地一愣,和甲板上的水兵一起下意识地抬头望去。
什么声音?
那不是炮弹的声音,更像是……某种重物高速坠落?
只见六七个黑点,拖着淡淡的黑烟尾巴,从河道两侧大约二三百米外的小土丘后面高高抛起,划着致命的弧线,朝着挤成一团的舰队砸落下来!
“炮击?!不,不像!”法拉格特从未见过这种东西,就算仍在怒火中,他长久的军事经验也让他瞬间感到了不对劲。
这弹道太高太弯曲了!
顷刻之间。
“轰!轰!轰!轰!”
爆炸在舰队周围猛烈炸开!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声音沉闷,但威力却极其庞大!
而且爆炸点很低,几乎就在水面或者紧贴着船舷!
沃伦号剧烈摇晃!剧烈的冲击波横扫甲板,好几个靠近船舷的水兵惨叫着被直接掀飞落水!
爆炸掀起的不是巨大的水柱,而是浑浊的、夹杂着大量碎木片、铁钉、碎石块的泥浆水浪!
劈头盖脸地浇在甲板上的水兵身上,打得人鲜血淋漓,眼睛都睁不开。
更可怕的是弥漫开的浓密黑烟,带着刺鼻的硫磺味,瞬间笼罩了整片河面!
“开花炮弹?!!”
法拉格特瞬间震惊的咆哮起来。
他们受到了袭击!
是那些该死的土著猴子吗?!
但这怎么可能?!
那些该死的黄皮猴子怎么可能会有能打抛物线和开花炮弹的火炮?!
“敌袭!敌袭——!”
大副抱着一旁的桅杆在剧烈摇晃中稳定身体,扯着嗓子凄厉的吼叫了起来。
河道两岸的二三百米外的土坡后。
锦衣卫沈炼趴在土坡上向遍布浓烟和混乱船只的河道上遥看。
“打歪了,但效果很不错!”
沈炼觉得有些意外,迫击炮组瞄准的其实是那些船只本身,但因为训练不太充足,82毫米的迫击炮炮弹并未准确命中那些船体,而是落入了水中。
但这样效果反而更好了。
“装填,准备下一轮开火!”
得到命令后,略带些紧张的明军迫击炮炮手们立刻开始重新装填炮弹。
一顶顶八瓣笠形盔顶部的日月小旗帜和盔缨在微风中伴随着他们略带紧张的动作而晃动。
虽然紧张,但好歹没有出错,下一轮炮弹立刻装填完毕,四门迫击炮重新准备就绪。
“开火!”
沈炼一声令下。
“砰!砰!砰!砰!”
四声闷响,伴随着发射药的火光和硝烟,四枚82mm的迫击炮弹顷刻间脱离炮膛,飞上了天空。
伴随着黑烟,在天空中划出了一道完美的抛物线!
河道的另一边,另外两个迫击炮炮组也同时发动了又一次攻击。
“轰!轰!轰!轰!”
一枚又一枚的迫击炮炮弹落入了挤在河道之中乱做一团的四艘船只上。
爆炸席卷了最末尾一艘武装帆船的甲板,顷刻之间,惨叫声,爆炸声,船体的碎裂声响作一团。
末尾的“玛丽安”号武装帆船被迫击炮弹准确的命中了!
熊熊的火焰瞬间燃烧了起来,整艘船只摇摇欲坠,似乎下一秒就会完全散架,沉没!
此刻的旗舰沃伦号上仍然乱做一团。
“咳咳!我的眼睛!”
“上帝!是开花弹?!”
“他们在哪?敌人在哪?!”
“天哪!玛丽安号被击毁了!!”
甲板上陷入一片恐慌,虽然黑烟严重阻碍了视线,但仍然有人透过黑烟的缝隙正巧看到了的武装帆船“玛丽安号”的惨状,发出了凄惨的叫喊。
惊恐之下,水兵们像没头苍蝇一样乱撞。
“别慌!该死的,别慌!反击,快给我反击!”法拉格特怒吼着,下达着命令。
甲板之下,炮手们根本看不到目标,一切都被爆炸以及木制船体燃烧所产生的黑烟所覆盖了,他们只能朝着浓烟外大概的方向胡乱的开炮。
砰!砰!砰!
沃伦号和几艘武装帆船的零星炮火毫无准头地射向两岸的芦苇荡,除了溅起更大的泥浆和在密集的芦苇丛中轰开一条道路之外,毫无作用。
这时,一股微风吹过,暂时掀开了部分浓密的黑烟。
“朝高地开火!他们一定在那里!”
法拉格特看到了河岸二三百米外的小山丘,他的军事经验立刻让他意识到敌人可能存在的阵地,顿时声嘶力竭地大吼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