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声高喊，无疑又叫顾颜身上多了几道看好戏的视线。
顾颜只得硬着头皮，放低身段继续说起好话：“虽然没有得到你想要的结果，但是你暂时也没什么损失，之后我答应免费为你出庭，我们先去办公室商量怎么处理。”
张奇峰的视线在她身上上下扫视，当即挺直了腰杆：“本来就是你的失职，我没追究你的责任都算大发善心了，可别你给我免费出庭，这么差劲的水平也不知道‘第一律师’的称号沾了多少水分！我还不一定乐意让你接手之后的庭审呢！”
这一番话显然是不打算给顾颜面子，叫她的面颊变得铁青无比。
周遭时不时打量来的视线更叫她精神紧绷。
顾颜也没了好脸色，偏生又没法在大庭广众之下大发雷霆，只能咬紧唇瓣艰难道：“那你想怎么样？”
她的指尖紧紧攥起了裙摆，这一幕也尽数入了不远处来人的双眼。
林斌微笑着上前，挡在了顾颜和张奇峰两人之中。
“这位不是张所吗？怎么大驾光临厉氏？”
他弯着眉眼，语气温和，可或许是因为在厉寒忱身边待久了，耳濡目染也铸了几分强硬的气势。
张奇峰自然认识眼前人，也清楚他虽然笑着但是并没有放松的威胁意味。
他几乎猛地惊醒。
厉氏到底是厉寒忱的地盘，而顾颜可是厉寒忱的心尖宠，虽然说网上有关厉总更看重顾颜还是顾红的话题讨论不断，但是他也不得不承认，顾颜和厉寒忱的绯闻可持续了一整年，之前可都没出现过这种情况。
张奇峰额上猛地窜出一层密汗。
可碍于来来往往的目光，他自然也得维持些表面的面子。
他轻咳一声：“那就先去你办公室说。”
顾颜倒是意外于林斌的出现和出手。
不过她下意识以为是厉寒忱专门安排的。
目光扫到张奇峰倏地变软的态度，她眼底闪过一抹极难察觉的轻蔑和嘲讽，可面上依旧挂着礼貌温婉的淡笑：“跟我来。”
林斌没有跟上，而是站在原地疏散人群：“都回到自己工位上去，不允许留有任何音影记录。”
他凌厉的目光扫过，刚才还悄摸着录像的员工纷纷低下头老老实实清理。
确定没什么异样，林斌才重新上了电梯。
张奇峰是业内出了名的不好惹和容易急眼，顾颜小姐怎么会接了他的单子。
林斌蹙起眉头。
夫人最近再次流言缠身，厉总特意给他安排了关注热点新闻的工作。只是没想到刚打开电脑，最先映入眼帘的竟然是顾颜小姐接手的官司有了结果。
他几乎第一时间猜到了张奇峰会来闹事。
那人就这尿性。
被他盯上的人倒霉，帮他的人也倒霉。
林斌叹了口气，不过就将其抛之脑后了。
他是厉总的私人助理，凡事以厉氏和厉总安排的工作为众。如果不是考虑到张奇峰出现会给厉氏或多或少带来不好的影响，他也不会出面。
与此同时，张奇峰翘起二郎腿，吊儿郎当地坐在顾颜对面。
将办公室的门一关，顾颜脸上的表情也淡了许多。
“你想怎么处理？”
她开门见山。
张奇峰好奇地打量着办公室里的环境，反而对顾颜的话没怎么上心：“当然是怎么诚心补偿我怎么来了！”
他心底啧啧惊叹。
这厉总还真是宠这个二流律师。
自己已经算得上是个家境殷实的富哥，在秦城寸土寸金的市中心写字楼都没有这样宽敞的办公室。
张奇峰不禁多看了几眼，轻佻的眼神大多定格在顾颜那张如花似玉的脸上。
顾颜被盯得面色阴沉，连带着眉眼都多了几分厉色。
张奇峰是个什么东西，刚才在外面不给她好脸就算了，竟然还敢这么看她。
阴狠的种子在心底生根发芽，顾颜眯起眼睛，精光一闪而过。
“补偿？”
顾颜的嘴角重新扬起笑意，比最初还要真情实意。
她亲手给他递了杯热水压低声音神秘兮兮道：“张所，按我说，您这补偿可不该找我要。”
张奇峰懒懒瞥来一眼：“不找你要找谁要？我那可都是铁板钉钉的证据，随便找个律师来我都肯定胜诉，怎么到了你手里反而还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对啊，既然证据如此有利，怎么会是这个结果呢？”
顾颜的声音轻柔，带着一股蛊惑的魅劲，尽力在对张奇峰进行着引导。
奈何他一口干了茶水，粗鲁地一抹嘴巴：“还能怎么回事？你学术不精徒有虚名呗！”
顾颜的弧度僵凝，脸色难看起来。
可想到自己的打算，又只得继续陪起笑意：“或许……是顾红那边的被告动了手脚呢？”
顾颜凑近张奇峰。
此言一出，张奇峰瞪圆了双眼，一偏头就对上了顾颜满是深意的眼睛。
“什么意思？”
眼见着张奇峰上钩，顾颜嘴角的笑意越来越大：“你有所不知。一般来说，法官和原被告两方还有负责律师必须要没有相熟关系，但是顾红和上次庭审的法官关系可不一般。”
张奇峰的瞳孔随着顾颜的话一下下放大：“你是说……”
两人对视一眼，一个震惊一个意味深长。
“好啊！”
张奇峰拍案而起，勃然大怒。
顾颜眉眼刚弯，没想到张奇峰却突然聪明了一回。
他转而死死盯向顾颜：“我凭什么相信你？”
顾颜得意的嘴角弧度一下僵凝，她很快调整扬了扬下巴：“你不信我，那厉总呢？你信不信？”
她的眼神直直对上张奇峰，不带有任何偏移，倒真让他犹豫怀疑起来。
张奇峰站起身：“那也得等厉总表态！”
毕竟……
他搓搓手，脑子出现了一张清丽的脸。
顾颜咬着唇瓣，心里暗道这张奇峰怎么不上套，偏生还只能笑脸相迎：“等下我就去找寒忱哥哥。”
最终还是顾颜搬出厉寒忱来，让找事的张奇峰选择不了了之。
与此同时，顾红和方玉约在了秦城最高层的空中旋转餐厅。
方玉率先搁下先上的饮品：“想让我怎么做？”
顾红微微挑眉，显然没想到她会如此直白。
她也跟着放下杯子，目光认真，带着恳切意味：“网络上的流言肆虐，对我如今的事业已经我的朋友俱是造成了不好的影响，所以我想请你出面帮忙澄清。”
方玉握着杯盏的指尖紧了紧：“但是在场的人众多，你知道为什么流言还会愈传愈甚吗？”
她抬眸看向顾红，打量着她的神情变化。
“猜到了。”
顾红轻笑一声，比方玉想象中淡定。
她直直对上方玉的视线：“那你呢？你也是接受了？”
周遭陷入了一场极小的沉默中，方玉摇了摇头打破寂静：“我身为审判长可以不接受，但是我一旦出面澄清，无疑是掀了上级的桌，打了同事的脸。”
闻言，顾红的心也沉了下去。
她叹了口气：“是我考虑不周了，抱歉没考虑到会给你造成这样的麻烦。”
“嗯。”
方玉眉头拧着，明明是精致中略显童真的脸，却因为紧绷而格外让人生畏。
言至于此，顾红自然不会再提出过分的要求，便喊来服务员加快上菜：“那就当我们聚一聚。”
她弯眉友善地朝方玉笑了笑。
方玉却显然有些意外，不解又略显茫然的眼神落在顾红身上，莫名觉得心颤。
“不用了。”
她站起身。
眼下顾红正处于风口浪尖，她过多的牵扯于她而言并不是好事。
方玉垂下眼睫：“你最好注意当时的原告辩证律师，她的背景不一般。”
顾红惊讶地抬头。
她早就知道这事和顾颜脱不了干系，但是没想到方玉会主动提醒她。
“谢谢。”
她郑重其事道。
方玉则拿过自己皮质的公文包径直离开。
对面的位置瞬间就空了。
但是很快又被一个身影自然而然地占据。
看着来人一身挺阔飒爽的机车服与那张张扬的帅脸，顾红跳了跳眉心。
自己本来将位置选在偏僻的靠窗，看宋时野一来，反倒有不少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宋时野则丝毫不顾，一脸慵懒地坐在她对面，百无聊赖地撑着脑袋看她：“棘手吗？”
顾红抽了抽嘴角，甚至开始怀疑宋时野是不是跟踪自己。
此刻琐事繁乱，她并不想花费更多的功夫应付宋时野，再加上她此前对宋时野的态度，虽然他似乎没放在心上，但她面对两人独处的处境肯定是有些尴尬的。
“想吃就留下。”
顾红撂下一句，拿起包打算离开。
宋时野无奈地跟上：“顾红，你找我又能怎样？”
“我不光不会找你，我也劝你不要插手。”
顾红的前路被他挡住，圆瞪向他。
宋时野高大的身影抖了抖，面上的轻慢之色散去大半，浑身的张扬热烈被一股淡淡的哀怨包裹。
他不甘心地攥紧顾红的手腕，头一回使了力气强迫她面对着自己：“为什么明明已经火烧眉毛了，你也不愿意接受我的帮助吗？”
顾红眼底带上恼意，使劲扯了扯手腕发现纹丝不动，只得紧紧盯向宋时野：“宋时野，你看清楚，我曾是你小叔的妻子！你小叔和我夫妻关系早就破裂，但法律关系仍未解除，你又以什么身份来帮我？我又如何能接受侄子的援手？”
她的话语犀利，带着不近人情的冷。
宋时野张了张唇。
他帮她，从来就和小叔无关。
她明明知道……
他眼底闪过痛色，可手上的动作依旧不肯放松。
“顾红，你不肯接受，真的是因为我和小叔的关系吗？”
“如果厉寒忱不是我的小叔……”
他死死盯着顾红的双眼，仿佛下定决心势必要从那双让人沉迷的眼睛里看出些什么。
顾红被他的反问激地心口猛猛一跳，但还是凭借着心理素质将脸别开。
“没有如果。宋时野，请不要纠缠我！”经历身边所有人的背叛，一个坐过牢的女人如何再去爱一个人呢？她的此生唯有小兮…
那曾经被囚于方寸之地里的漫漫长夜，唯有小兮的陪伴支撑她活下去的信念，她曾爱一人，然而现实告诉她一片真心喂了狗，她曾信一人，然而那人狠狠推她入地狱……
想起往事，她曾经被狠狠辜负的真心，顾红躲开宋时野的双眼，语气严肃无比，甚至话语中带上了浓烈的疲惫和厌恶。
宋时野骤然失力，身形僵怔在原地。
“你再说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