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曾秋眼神紧紧追随着顾红的背影,她似乎还有些懵,可潜意识并没有抗拒厉寒忱的强硬。
他指尖攥起,抑制住想追出去的冲动。
视线扫过堂下一脸懵懂的来宾,他只得先顾全大局地重新扬起绅士疏离的浅笑:“顾红确实是selina本人无疑,这次的慈善晚宴主要便是为了澄清有关她身份的谣言,这是c牌,也是我本人的表示和态度。”
没了顾红在场,云曾秋脸上的温和卸去大半,虽然嘴角依旧淡淡勾着,可上位者的冷厉溢于言表。
而这番话让刚刚恢复和缓的氛围再次凝滞,无数目光落在云曾秋身上,对他刚才说的话惊诧又哑然。
云曾秋身为c牌的执行总裁,竟然为了帮顾红澄清而专门举办一场慈善拍卖?
云曾秋直面着众人的讶异的目光,转而像厉寒忱一样将后续的安排交给了助理全权处理。
高大的身影甫一消失在转角,大厅里已然掀起了轩然大波。
“不是说顾红和厉总夫妻缘尽吗?怎么厉总还主动提出要彻查一年前的案子?当初不就是他铁了心把顾红送进去的吗?”
首当其冲的便是对顾红和厉寒忱两人如今关系的猜测。
他们说到后面,小心翼翼地环顾四周,压低嗓音。
毕竟林斌还在场,真被听了什么闲言碎语过去,李家女就是他们的下场。
不少人的视线免不得定格在李家女刚才待着的地方,李家已经派了人过来默不作声将人强势带走了。
虽然刻意放轻了动作,但是周边一圈人难免不注意到那几人阴沉的脸色。
这样的举动无疑给他们敲响了一个警钟,对顾红出言不逊,那就是他们的下场。
他们眼神变了变,手脚也有些不知道放到哪儿去,转而选择换顾颜作为话题。
“不是说厉总十分宠爱顾颜,大有让她取代顾红的意思吗?今天什么情况?甚至顾颜晕倒,厉总连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给。”
议论纷纷的几人互相对视一眼,俱是看清了彼此眼中的意味深长。
宴会走至末尾,捐款环节大都只是走个过场。
与此同时,厉寒忱和顾红的车已经停在了舒山北墅门口。
顾红罕见地没有因为厉寒忱强硬的动作而发怒,只是一双眼睛浮沉变换,起起落落着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直到两人一齐出现在客厅,厉寒忱将西装外套随手搭到沙发背,修长的五指摁在领结上扯动。
整个人矜贵慵懒。
顾红没有急于回房,而是站定在原地蹙眉盯着他。
这一刻,她竟发觉自己有些看不懂他了。
明明最不该为她提及过往的,就是他。
为什么他还会主动在宴会上指出会彻查一年前自己被冤枉的案子?
又或许问,他什么时候开始相信她的?
厉寒忱一直不曾忽略她的目光,揉着眉心率先开口:“怎么了?”
他的声音又低又沉。
“你在宴会上说的,是什么意思?”
顾红开门见山。
厉寒忱拨弄额发的手一顿,眼神旋即落到了别处,他面容冷淡:“外人和媒体面前,那么多双眼睛,你到底还是厉氏的总裁夫人,该有的牌面也是要有的。”
他语气随意,就仿佛随手施舍一只小猫小狗般,傲慢又无情。
顾红的眼神变了变,冷了下去。
而正是她垂眸的瞬间,没有注意到男人眼底一闪而过的复杂。
厉寒忱此刻抬眸,幽深的眸底带上了几分戏谑的嘲弄:“你不会真以为我会相信是你冤枉的?”
他轻佻的话语就仿佛一个响亮的巴掌,重重扇在了顾红的脸上。
她的面颊青白,咬着唇瓣冷笑一声:“高高在上的厉总果然是说一不二。”
她语气中满是讥讽,同时被深深压下的则是心底冒泡的酸涩。
她还真是天真,竟然会幻想厉寒忱能真的体谅她相信她。
“顾红,你言语刺激我有什么好处?”
厉寒忱眉眼深凝,微微眯起的眸光中冷傲绝情:“你一辈子都改不掉劳改犯的身份,一辈子也只有我能接受,无论是许视,还是那个云曾秋,谁会容忍一个坐过牢的女人?”
他倏地起身,攥住顾红的手腕。
肌肤接触,他也清晰地察觉到了女人的轻抖。
“滚!接受?容忍?”
顾红将他的手径直甩开,眼睛里一片厉色,甚至有密密麻麻网状般的红血丝爬上眼球。
她笑着,就仿佛末日前最为恢宏的一场余晖,整个人带着绝望又坚韧的狠:“我不需要别人接受和容忍,包括你,厉寒忱。”
她的唇齿咬着“厉寒忱”的姓名,一字一句。
厉寒忱明显有些异样,眸光闪烁。
下一刻,顾红先行大步离开。
女人洁白的裙体融进黑夜中,只有赤焰般裙摆仿佛在跳动,诉说着不屈服的生命力。
厉寒忱只觉得喉头哽着一口气,深邃的目光鬼魅偏执地盯着女人愤怒离去的背影,手却一寸寸地收紧。
他脑海中再次梦魇般回忆起一年前顾红哀恸的脸。
那天的淅淅沥沥的小雨时隔一年,砸进了他的心头。
恰逢此时,林斌的电话打了过来。
“厉总,顾颜小姐已经醒了。另外,您说重申一年前夫人案件的事需要马上安排人去复盘调查吗?需不需要…”
厉寒忱在听到顾颜的名字时微微拧眉,而等林斌说完,周身冷的犹如冰山。
他眯起双眸,心头忐忑。
结合顾红的诸多反应,一年前的案件更显得迷雾团团。
他并非真的完全不信,甚至……
厉寒忱喉头滚动,深眸随着落下的心跳的变得冷静。
他不禁收紧掌心。
比起承受顾红的怒火,那个岌岌可危的可能更让他心烦意乱。
如果一年前真的是他冤枉了顾红……
厉寒忱不敢想。
他后退几步,直到沙发的软靠背叫他借着撑住身子。他这些天并不是没有去打听过顾红一年前过的是什么生活,她的信息似乎有人在刻意隐瞒,但是依旧能够窥得监狱里的环境和待遇奇差,而顾红更是个人人可欺负的主。
他心底莫名涌上后怕。
如果顾红真的不是一年前窃取机密的真凶,而他这个亲手将她送进监狱的无疑便是最残忍的刽子手。
“厉总?厉总?”
电话那头长久的静默让林斌以为厉寒忱已经挂断,可是看到屏幕上时间依旧在变动时连问几句,甚至电话那头还有顾颜崩溃的低声嘶吼。
“不。”
厉寒忱攥紧手机,指尖因为用力而失去血色,白团团一片。
他抿唇,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不用去查。”
林斌显然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回答,甚至以为自己听错了而微微怔愣。
直到厉寒忱冷声再次重复:“不过是应付媒体,一年前哪有什么所谓的真相?错了就是错了。”
他的语气严肃,还带着一股不近人情的高高在上。
林斌皱着眉头心中觉得有些不对,但作为下属还是只得点头应下。
等电话挂断,厉寒忱整个后背脱力般软软贴在沙发上,一双眸子阴沉,在不开灯的黑暗中多了几分森郁。
他欲言又止地盯着顾红紧闭的房门,心口的挣扎被替代。
反正一切已经过去,就算查出什么时间能都倒流吗?
他的指尖攥住手上关节,一下下地摩挲。
不如就此先弥补顾红,不论一年前的十分对错,只要她还是他妻子一天,本就该享受异于常人的尊荣。
此刻,顾红将自己关在房中,嘴角挂着讥讽的笑,可眼底那一抹黯然却真实无比。
自己竟然还幻想厉寒忱能心疼自己一点,能够重新彻查之前的事。
自己为什么会如此天真?
他如何绝情,对她如何,自己不应该最为清楚不过了吗?
顾红攥紧胸口,就差给自己一个巴掌清醒清醒。
刚才的那一丝动摇,成了她心口的一根刺。
明明自己从出狱就一直在内心中三令五申绝对不能再对任何人抱有幻想,而厉寒忱只是稍微有了些许变化,她就被打回原形,成了那个带着希冀的可怜虫。
顾红咬紧牙,一拳圈垂在自己胸口,仿佛在惩罚自己刚才的举止。
“哇哇——”
床上的小兮此刻不安分地哭闹起来。
顾红心疼不已地将孩子抱在怀中,小兮这才堪堪止住哭腔,睁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委屈巴巴地盯着她,好不可怜。
顾红以为是自己方才的动作吓了小兮一跳,赶忙放柔了语气温声哄道:“小兮乖~”
不同于以往的一哄就好,小兮已经委委屈屈地挂着小脸,只是肉嘟嘟的小手缓缓放到了顾红的心口,就仿佛在心疼她刚才的举止。
顾红身子一愣,鼻头瞬间就酸了。
自己在秦城孤苦无依,总是觉得孤立无援,一个人承担着一切,可是现在不同于以往,她有了小兮,那颗漂泊的心也终于有了栖息之地。
顾红将小兮抱紧,闻着孩子身上特有的奶香,浮躁的情绪也渐渐平稳下来。
察觉到妈妈的平和,小兮这才喜笑颜开。
顾红准备将小兮抱到床上,刚一抬腿,口袋中的手机便震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