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六章 三日后
自从苏清莹带来“三日后举行杂役试炼”的消息后，厉川度过了异常紧张忙碌的三天。
白天则是埋首于繁重的杂役工作：搬运腐臭尸骸、清理阴湿墓坑、给埋尸地遍布的待养尸傀浇灌鲜血……
而一到夜晚闲暇，他便悄然盘膝修炼，调动体内那微弱的炼气灵力在经脉中流转，同时暗自琢磨着试炼对策。
他心里清楚，此次试炼关乎自己能否离开埋尸地、真正踏入宗门修行，一定不能出现一丁点的差错。
然而，并非所有人都对厉川的积极准备抱以支持态度。
恰恰相反，自消息传开以来，埋尸地上下几乎没人看好厉川能够通过试炼。
黄昏时分，厉川挑着两只装满腐土的木桶行走在埋尸地的小径上。
一旁几个正在偷懒闲聊的杂役瞥见他，立刻放下手中活计挤眉弄眼地围了上来。
“哟，这不是厉川嘛！”
为首一人披着件打满补丁的灰袍，满脸促狭笑意。
“听说你打算去参加试炼？哈哈，真有你的，咱埋尸地总算出了个不怕死的！”
话音一落，其余杂役哄然大笑。
“就是就是，”另一人捂着鼻子假装惋惜，“埋尸地啥地方？阴煞腐气把人熏得不男不女，根骨都废了一半，还妄想当正式弟子呢！”
他说着上下打量厉川，目光中尽是讥嘲。
“莫不是以为自己修行几日，就真把自己当天才了？在我们看来啊，这简直是白日做梦！”
众人一阵嬉笑，有人摇头叹息，有人幸灾乐祸。
厉川停下脚步，眉头微皱，但很快舒展开来。
他没有恼怒，反而露出一抹淡淡的笑：
“各位师兄说得是。我厉川资质平平，只是……不搏一把，又怎知结果呢？”
他语气平静，将肩上扁担重新稳了稳。
“反正三天后见分晓，若是失败，我也心甘情愿回来埋尸。倒是几位——”
他环视那些奚落他的同伴，慢悠悠道：
“几位师兄可不会也报名参加吧？到时候，大家一起努力就是。”
此话一出，方才还笑得最欢的几名杂役顿时噎住。
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没人接话。
开玩笑，他们平日偷懒惯了，修为低得可怜，哪里真敢去试炼送死？
见状，厉川微微一笑，不再多言，挑起担子从人群中穿过，只留下身后一片尴尬的沉默。
夕阳余晖下，他瘦削却挺直的背影在血色土地上投下长长的影子。
几名杂役望着他离去的方向，有人嗤了一声：
“装模作样！看吧，三日后他保准要出丑！”
苏清莹同样对厉川的选择颇为怀疑。
不由得再次来到厉川跟前，语重心长地提醒：
“厉师弟，你刚入炼气不久，底子太薄。”
“我劝你还是量力而行，不要指望一步登天。”
言下之意，显然是不看好厉川能在众多竞争者中脱颖而出。
面对这位提携照顾自己良多的苏师兄，厉川只是躬身道谢，没有多做辩解。
但他眼中燃烧的斗志，却令苏清莹也微微动容。
“罢了。”她当时摇了摇头，“既然你执意要试，那师兄也不拦你。但愿你能借此认清自身差距，别日后太过失望。”
对此厉川只是报以自信一笑：
“多谢师兄提醒。无论成败，我总要一试！”
苏清莹见他态度坚决，最终也不再说什么，只叹息着默许了他的决定。
三天时间转瞬即逝，很快，杂役测试的日子到了。
这一日清晨，埋尸地上空阴云密布，腐朽泥土间升腾起缕缕灰白雾气，带着浓重的腥臭味弥漫四野。
据说这是昨夜新埋入万尸坑的尸体腐化所致。
厉川站在自家破败的小院外，远远望见埋尸地中心方向聚集了一大群人影。
他收回目光，转身对旁边空无一人的院落低声道：
“依依，我该出发了。”
脚下血红泥土无声松动，一只苍白纤细的手掌探出地表。
紧接着，陆依依缓缓自阴冷泥土中坐起身来。
她俏脸上还沾着几片湿泥，灰白的眸子抬起望向厉川，眼神中透着一丝不舍和担忧：
“主人……”
自从孙玉之事后，这三日她一直谨遵厉川嘱咐，白天都深埋土中闭息藏匿，只有夜里厉川确定安全后才会悄悄让她出来活动片刻。
此刻听闻厉川将去参加试炼，陆依依语气中满是牵挂。
“你自己当心。我不能现身相助，你一定要平安回来……”
厉川走上前，半跪下来替她拂去鬓边泥屑，低声笑道：
“傻丫头，不用担心我。”
这次埋尸地杂役测试的地方，名叫万尸坑。
万尸坑位于埋尸地中心地带，是一片巨大深邃的土坑，方圆数十丈，深不见底。
据说宗门历年累积的无主尸骸大半都倾倒于此，故而得名“万尸坑”。
此刻坑边空地上，黑压压聚集了上百名杂役弟子，男男女女皆有，身上统一穿着粗布灰袍，神情或激动或忐忑。
人群前方，则站着几位身着黑色宗袍的宗门使者与正式弟子。
这些人衣饰精良华贵，胸口绣着尸傀宗的蟒纹标志，显然来自宗门内门或弟子堂。
为首一名青年手持一卷玉简，神色倨傲地扫视着眼前这群下等杂役，眼中透出难以掩饰的不屑。
鼻间偶有扑来的阵阵尸臭，更令他眉头紧蹙，忍不住掩袖低咒：
“晦气，真是臭不可闻！也不知这些废物里能不能挑出一个活的。”
厉川远远走近时，恰听见那青年使者和身旁同伴的对话：
“师兄，你说今年埋尸地会出人吗？”
“出人？”
那青年嗤笑一声，摇头道。
“哼，你又不是不清楚，埋尸地尽是些被阴煞侵蚀过的废根残苗。”
“他们的筋骨早毁了七七八八，每年这里都是全军覆没。今年还能有例外不成？”
另一名弟子亦点头附和：
“也是。以往十年，都没听说有哪个埋尸地杂役能通过测试。”
“这群人……不过走走过场罢了。”
“都安静！”
前方领头的宗门使者这时清了清嗓子，扬声宣布道：
“今年杂役测试现在开始！测试规则很简单！”
他抬手指向身旁一块高约丈许的黑色巨石，石面黯淡，如同凝固的墨玉般。
“你们只需轮流上前，以手掌贴在这测试石上。”
“此石能感应根骨灵韵，根骨差者，它将毫无反应。”
“根骨出色者，则会激发石头显象发光。”
“凡令测试石产生强烈反应者，即视为通过初试，获得候选弟子资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