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荒撞击的余威,如同垂死巨兽最后的喘息,依旧在焦土废墟上肆虐。天空被厚重的、混杂着污秽尘埃与未熄劫火的阴云笼罩,透不下一丝天光。大地布满深不见底的裂痕,焦黑的土壤中蒸腾着灼热的气息,空气中弥漫着硫磺、血腥与破灭法则的刺鼻味道。
劫域屏障早已不复存在。曾经相对安全的区域,此刻如同暴露在风暴中的孤岛。
然而,在这片浸透了牺牲与绝望的焦土中央,一点微弱却无比坚韧的暗金色光芒,顽强地穿透了末日尘埃,成为这片死寂世界中唯一的灯塔。
薪火祭坛!
由意志烙印、血色微光与暗金劫力构成的古朴祭坛虚影,在铁手那杆屹立不倒的战旗下方静静悬浮。祭坛中央,那团名为“薪火”的暗金色火焰,不过拳头大小,却散发着温暖、纯净、蕴含着不屈守护与破灭新生真谛的磅礴道韵。它无声燃烧,稳定而恒久,仿佛凝聚了脚下这片土地上所有牺牲者的最后执念,成为了这片绝望焦土中孕育新生的心脏。
祭坛前,苏墨盘膝而坐,双目紧闭。
他胸膛内,那点凝练如实质的暗金劫焰核心,正与祭坛薪火产生着强烈的共鸣,如同呼吸般明灭。周尘所传的《劫修诀》总纲心法,如同浩瀚的星河,在他识海中奔流不息。
“劫者,宇宙熵增之常,破灭循环之律。护者,生灵存续之根,意志共鸣之火。劫护同源,破灭非终,乃新生之始……引破灭劫力为薪,燃守护心念为焰……”
玄奥的经文与感悟冲刷着他的灵魂。他不再是那个仅仅依靠本能和意志共鸣引导战阵的少年。他正在系统地理解“劫”的本质,理解如何引导、驾驭、转化这片天地间无处不在的破灭劫力,如何将内心的守护执念化作最坚韧的火焰。
这个过程艰难而痛苦。焦土上弥漫的破灭劫力狂暴而混乱,如同无数根烧红的钢针,试图刺穿他的意志,侵蚀他的神魂。守护的信念在末日景象前,也显得如此渺小脆弱。
“想想铁手大人……想想独眼队长……想想那些埋骨金鳌的兄弟……想想我们身后,可能还在废墟中挣扎求生的……”苏墨在心中一遍遍默念,每一次默念,胸膛的劫焰就跳动得更加稳定一分。他将自己的心神,与祭坛薪火中蕴含的无数守护烙印相连,从中汲取着磐石般的信念支撑。
嗡——!
不知过了多久,苏墨体表,一缕凝练的、带着清晰暗金核心的劫焰,如同初生的藤蔓,缓缓从他盘坐之地蔓延开来。这缕劫焰并非攻击形态,而是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与净化的气息,轻柔地接触着周围狂暴的破灭劫力。
如同水滴融入滚油!
嗤嗤嗤!
被接触到的狂暴劫力发出细微的声响,其暴戾的气息竟被这缕新生的劫焰缓缓抚平、梳理,化作相对温和、可以被引导的能量流,丝丝缕缕地汇入苏墨体内,滋养着他胸膛的劫焰核心,也反哺着祭坛中央的薪火!
《劫修诀》初卷——引劫淬体,以念化焰——成了!
苏墨猛地睁开双眼!清澈的眼眸深处,仿佛有暗金的火焰在跃动,多了一份洞悉力量本质的沉凝与掌控感。他胸膛的劫焰核心,比之前凝实了数倍,光芒稳定而灼热。
“神主!我……我悟了!”苏墨激动地看向祭坛旁静立的周尘。
周尘微微颔首,暗金的瞳孔中掠过一丝微不可察的赞许。“善。此乃道基初成。然,道非独行,薪火需传。”
他的目光扫过祭坛周围。幸存的二十余名巫族战士,以及数十名在洪荒撞击余波后,从焦土其他角落挣扎汇聚而来、面黄肌瘦、眼中充满恐惧与茫然的凡人幸存者。他们大多蜷缩在由断裂巨石勉强堆砌的掩体后,敬畏地看着祭坛和祭坛前的苏墨。
“他们……”苏墨看着那些麻木而绝望的凡人,心中涌起强烈的责任感。他想起了自己曾经的绝望,想起了铁手和神主带来的希望。
“劫修之道,始于凡躯,源于心念。”周尘的声音平静地响起,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破灭非绝路,劫中蕴新生。守护家园,守护同袍,守护心中所念,此心火不灭,劫焰便可点燃!苏墨,汝为薪火之核,传法之责,当由汝始!”
“是!”苏墨重重点头,眼中再无犹豫。他深吸一口气,走到祭坛前方,面向那些幸存者,胸膛劫焰稳定燃烧,声音清朗而坚定,带着一股令人信服的感染力:
“诸位!看看这片焦土!看看这破灭的天空!天庭视我等为刍狗,归墟秽渊虎视眈眈!绝望吗?恐惧吗?但绝望与恐惧,救不了我们,更救不了我们想要守护的一切!”
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盖过了呼啸的风声。
“神主赐下大道——《劫修诀》!此道不凭血脉,不靠仙缘!只需你心中还有一丝守护的执念,还有一点不甘沉沦的火种!便可引此间破灭劫力为薪,燃起属于你自己的——劫焰!”
苏墨伸出手指,指向祭坛中央那团暗金薪火:“此火,名为‘薪火’,乃铁手大人与无数牺牲战士的守护意志所化!是我等道源之始!今日,我苏墨,于此薪火祭坛之前,传《劫修诀》初卷!愿以我劫焰为引,助诸位点燃心火,同抗大劫,守护此土此域!”
话音落下,苏墨胸膛劫焰光芒大放!他双手掐动法诀,口中念诵《劫修诀》初卷经文。这一次,并非意念传承,而是清晰的口述心法,配合着他自身劫焰的引导与祭坛薪火的共鸣,化作一道道蕴含着劫力真谛与守护信念的玄奥波动,如同温暖的潮汐,缓缓扩散开来,笼罩了祭坛周围的所有人!
“意守灵台,心观薪火!引破灭之气入体,莫惧其暴,以守护之念为锤,锻其戾气,淬炼己身……”
起初,只有那二十余名本就点燃劫焰的巫族战士能清晰感应并随之运转心法,他们胸膛的劫焰变得更加凝练稳定,体表甚至开始有微弱的劫焰流光浮现,伤势恢复速度明显加快。
而那些新汇聚的凡人幸存者,大多一脸茫然,甚至带着恐惧。引破灭劫力入体?这在他们看来无异于自杀!
但人群中,一个失去左臂、满脸血污的中年汉子,死死盯着祭坛薪火和苏墨胸膛的火焰,眼中燃烧着刻骨的仇恨——他的妻儿死于秽妖之口!他猛地一咬牙,盘膝坐下,闭上双眼,不顾一切地按照苏墨所述的心法尝试!
“呃啊——!”狂暴的劫力涌入体内,如同无数刀片切割!他发出痛苦的嘶吼,身体剧烈颤抖!
“稳住!心念!想想你要守护的!或者想想你仇恨的!让这念成为你的锤子!”苏墨的声音如同惊雷,带着意志的冲击,狠狠撞入汉子的识海!
汉子脑海中瞬间闪过妻儿惨死的画面!刻骨的仇恨与守护的执念轰然爆发!
“杀!!!”他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那涌入体内的狂暴劫力,竟被这股强烈的意志强行约束、捶打!一缕微弱却真实存在的赤红色火星,猛地从他心口迸发出来!虽然摇曳不定,却顽强地燃烧着!
“成了!王老三点燃了!”有人惊呼!
这一幕,如同投入油锅的火星!
一个、两个、三个……越来越多的凡人,在苏墨的引导下,在祭坛薪火的照耀下,在同伴成功的鼓舞下,开始咬牙尝试!痛苦的嘶吼声在废墟中此起彼伏,但随之而来的,是一点点微弱却倔强亮起的、象征着希望与力量的——劫焰火苗!
劫焰初燃,道传焦土!新生的火种,终于在这片绝望的废墟上,艰难而顽强地蔓延开来!
就在这时。
呜——!
一阵奇异的、仿佛来自远古洪荒的号角声,穿透了厚重的尘埃云层,悠悠传来。这号角声苍凉而睿智,带着一种洞悉万古的平和,瞬间抚平了空气中狂暴的劫力波动,甚至让祭坛的薪火都微微摇曳,光芒似乎更加温润了一分。
祭坛旁,一直静立如山的周尘,缓缓抬起了头,暗金的瞳孔望向焦土东南方的天际线。
只见一头通体雪白、形似麒麟、头生独角、背负玄奥星图虚影的异兽,脚踏祥云(实则是精纯的生机之气排开污秽尘埃形成的路径),正缓缓降临。异兽背上,坐着一位身着朴素麻衣、手持一截枯朽焦黑、却隐隐散发着磅礴生机的树枝的老者。
老者面容清癯,眼神深邃如同蕴含星河,目光第一时间便落在了周尘身上,也落在了周尘手中那团包裹着暗金血液的劫烬道韵上。他嘴角露出一丝仿佛早已洞悉一切的、意味深长的微笑。
“劫烬之主,归墟之钥……老朽白泽,携建木残枝,应约而来。”老者的声音温和,却清晰地响彻整个焦土,“顺便,带来一份……足以让诸天圣人颜面扫地的‘小礼物’。”
他枯瘦的手掌轻轻摊开,掌心之中,一枚由纯粹法则凝聚、流淌着万仙悲泣怨念与污秽神文烙印的——封神榜崩解核心残片,正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无可辩驳的窃源铁证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