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七点，林昭站在青阳区政府大楼的电梯里，手指无意识摩挲着西装内袋里的u盘。
系统界面在视网膜上浮动，蓝色数据流正以0.3秒的频率刷新着"权力博弈模型"的推演结果，最醒目的红色标注是"李明杰阵营内部信任度：42%"——比三天前跌了17个百分点。
电梯门开的瞬间，他听见走廊尽头传来赵主任的咳嗽声。
这位分管办公室的副主任正抱着一摞文件往会议室走，抬头看见林昭时，镜片后的目光闪了闪，用指节敲了敲文件最上层的封皮——那是开发区项目审批的汇总表。
九点五十八分，协调会会议室。
椭圆形会议桌前坐满了人，李明杰作为经发局局长，正用钢笔在笔记本上画着圈圈，笔帽上的金漆被磨掉一块，露出底下斑驳的铜色。
林昭坐在末位，能清晰看见他后颈因紧张而凸起的血管。
"关于开发区项目审批，有几个细节需要和各位领导确认。"林昭翻开手边的文件夹，纸张摩擦声在寂静的会议室里格外刺耳。
他余光瞥见李明杰的钢笔尖顿住，墨水滴在"同意"两个字上，晕开一团污渍。
"比如2022年11月17日的土地性质变更申请。"林昭的指尖划过文件第三页，"按流程需要分管副区长、经发局、国土局三方联签，但这里......"他故意停顿，目光扫过众人，"有一份签字时间显示为深夜十一点的批注，签字人字迹与常规样本有0.7cm的偏移。"
会议室里响起抽气声。
李明杰的喉结上下滚动，钢笔"当啷"掉在桌上，他弯腰去捡时，额头撞在桌沿，红了一片："小......小林啊，可能是笔误？
我们经发局每天处理上百份文件，难免......"
"李局说的是。"林昭突然笑了，指尖轻轻叩了叩那份文件，"毕竟这种个别异常，查清楚了也是给咱们工作流程打补丁。"他看见李明杰攥着钢笔的手背青筋暴起，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十点四十分，协调会散场。
林昭抱着文件往办公室走，经过楼梯间时，听见里面传来压低的呵斥："谁泄的密？
开发区的签字记录锁在我办公室保险柜里！"是李明杰的声音，带着破音的颤抖，"查！
今天下班前必须给我查出来！"
同一时间，明远集团顶楼会议室。
陆明鸢把咖啡杯重重搁在红木桌上，杯底与台面碰撞出清脆的响声。
她今天穿了件酒红色西装裙，领口别着枚翡翠胸针——那是林昭上周帮她解决税务纠纷时，她故意"忘记"拿走的"谢礼"。
"各位董事。"她的高跟鞋敲着地面，绕到长桌尽头，"关于2018年对云江科技的三千万投资款，我需要重新核查流向。"她抽出u盘插进投影仪，"根据财务系统记录，这笔钱分七次转入了......"
"明鸢！"陈总猛地站起来，椅腿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他鬓角的白发被空调风吹得乱翘，往常梳理得一丝不苟的背头此刻有几缕垂下来，"那是五年前的旧账了，集团审计部早......"
"陈叔。"陆明鸢打断他，指尖在投影仪遥控器上一按，屏幕跳出一张银行流水截图，"审计部确实出了报告，但这里显示，第三笔五百万的收款方是云州市兴达贸易——而这家公司的法人，是您夫人的表侄。"
会议室里瞬间安静得能听见中央空调的嗡鸣。
陈总的脸从红转白，又从白转青，手指死死抠住桌沿，指节泛着青白："你......你这是胡闹！"
"不是胡闹。"陆明鸢从西装内袋抽出一沓承诺书，"我需要各位董事今天签署这份《资金流向核查同意书》。"她把文件推到陈总面前，指甲盖在"承诺配合"四个字上压出浅痕，"毕竟，我明远集团的钱，总得花得明明白白。"
陈总盯着那份承诺书，喉结动了动，最终抓起钢笔时，笔尖在"陈立"两个字上戳出个洞。
下午两点，区政府三楼小会议室。
赵主任泡了壶茉莉花茶，水汽在玻璃茶杯上凝成白雾。
对面坐着城建科的王科长，这位四十来岁的中年人正盯着茶杯里沉浮的茶叶，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椅背上的木纹。
"老王啊，你说咱们当干部的，最要紧的是什么？"赵主任端起茶杯抿了口，茶叶香混着茉莉香在鼻尖萦绕，"是对组织忠诚，还是对工作负责？"
王科长的手指顿住，抬头时额角冒了层细汗："赵主任，这......这不是二选一的事吧？"
"怎么不是？"赵主任放下茶杯，杯底与木桌相碰的轻响让王科长肩膀一缩，"就说开发区项目，有人为了完成指标放宽审批，有人为了不出事卡着流程——你说，哪种算忠诚？
哪种算负责？"
王科长的喉结动了动，目光飘向窗外的梧桐树。
树影在他脸上晃动，遮住了眼底的挣扎："我......我觉得，该按规矩来。"
赵主任笑了，又给王科长续了杯茶："我也是这么想的。"他看了眼手表，"时间差不多了，老周还在外面等着，你先回去吧。"
王科长起身时，椅腿撞在桌角，茶杯里的水溅出来，在桌布上晕开个深色的圆。
下午四点，区政府档案室。
李会计坐在靠墙的木椅上，手里攥着个褪色的布包，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陈秘书蹲在她面前，握住她冰凉的手："李姐，林科员说最近风声紧，让您去市财校参加个培训，就当......避避风头。"
"我不躲！"李会计突然拔高声音，布包"啪"地掉在地上，里面的u盘、记账本滚了出来，"那些人做的脏事，凭什么要我躲？"她眼眶发红，声音哽咽，"老林（林昭父亲）当年教我做账时说，账本是干部的良心......"
陈秘书轻轻抱住她颤抖的肩膀："李姐，我们不是要您躲，是要保护您。
等把证据攥瓷实了，您再回来，不是更有底气？"她捡起地上的u盘，塞进李会计手里，"您看，林科员特意让我把您整理的资料都带来了，等您培训回来，咱们一起把这些账算清楚。"
李会计抹了把眼泪，点点头。
陈秘书帮她理了理头发，瞥见窗外闪过个穿黑西装的身影——是李明杰的司机老周，正扒着档案室的窗户往里看。
深夜十点，林昭的办公室。
台灯的暖光下，系统界面浮着淡蓝色的数据流。
他输入"李明杰阵营压力测试"，屏幕上立刻跳出动态图谱：陈总信任度-23%，王科长动摇值+18%，老周监控频率+40%。
最下方的红色标注格外醒目："内部分裂临界点：72小时"。
"够了。"林昭合上笔记本，指节抵着下巴，目光落在桌上的文件流转单上——那是明天要呈给区长的开发区项目总结报告。
他抽出钢笔，在"审批流程无异常"几个字上顿了顿，笔尖轻轻一勾，把"无"字改成了"偶"字。
窗外的月光透过百叶窗，在"偶有异常"四个字上投下斑驳的影。
林昭起身关窗时，风卷着片银杏叶飘进来，落在文件流转单上，正好盖住了那个被修改的"偶"字。
他低头看着叶片上清晰的脉络，嘴角慢慢扬起一抹冷笑。
明天的文件流转，该让某些人以为抓住了"漏洞"——毕竟，只有当他们急着补漏时，才会露出更多破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