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楼的晚风卷着梧桐叶拍打在玻璃幕墙上，林昭捏着股权结构文件的手指微微发紧。
文件最后一页"绿能科技"的股东名单里，"张建国"三个字像根细针扎进视网膜——那是三年前，带头在区政府门口举着"林正清以权谋私"大字报的"热心群众"。
他喉结滚动两下，指腹反复摩挲纸页边缘。
父亲遗留的老笔记本在西装内袋里硌着心口，封皮上的烫金字"为政录"被体温焐得温热。
系统幽蓝的光在视网膜上跳动，[政策推演]模块自动弹出："检测到历史关联人物，是否启动资本渗透模型？"
"是。"林昭低哼一声，背抵着栏杆站直。
夜风掀起他的西装下摆，露出别在腰间的工作证，金属牌在路灯下泛着冷光。
系统提示音轻得像蚊虫振翅："输入【新能源产业链资本渗透模型】，正在分析......"视网膜上很快铺开一张复杂的关系网，绿能科技的股权节点延伸出无数细线，其中一条若隐若现地缠上"宏达建设"——那家三年前在父亲分管的老旧小区改造项目中偷工减料，最终导致工程烂尾的建筑公司。
"好个李代桃僵。"林昭咬着后槽牙笑了，指节抵着太阳穴。
三年前父亲被举报时，他在档案室翻了七遍举报材料，张建国的签名笔记和宏达建设财务报表上的"代签"如出一辙。
原来当年的"群众举报"，不过是资本布局的第一枚棋子。
"发什么呆呢？"
清甜的香水味突然漫过来。
林昭偏头，陆明鸢正倚着阳台门，红色真丝裙在风里荡出涟漪，手里晃着半杯香槟——显然是从楼下庆功宴上顺来的。
"在看你们联合中标的宝贝文件？"她踮脚凑近，发梢扫过他耳垂，"我爸说这是明远集团近十年最漂亮的一仗，要不是你......"
"你爸最近是不是见了什么特别的人？"林昭突然转身，两人的距离近得能看清她睫毛上沾的金粉。
陆明鸢愣了愣，香槟杯在指尖转了半圈："上周有个姓陈的投资公司老总，说要跟我们联合控股新能源产业园。
我爸当场拍了桌子，说明远不跟资本掮客共舞。"
"陈总？"林昭的瞳孔骤缩。
系统界面瞬间跳出红色标注："关键人物匹配度97%，资本围猎风险等级提升至s级。"
陆明鸢察觉他脸色不对，指尖戳了戳他紧绷的肩："喂，你该不会......"
"我需要李会计的帮助。"林昭打断她，摸出手机快速翻到李会计的号码，"青阳区企业财务数据共享平台的账号，她有最高权限。"
"现在？"陆明鸢看了眼腕表，"都八点半了......"
"现在。"林昭的声音沉得像压了块铅。
他想起陈总被纪委带走时喊的"王厅"，想起绿能科技股权里若隐若现的宏达建设，想起父亲笔记本里夹着的那张泛黄的工程验收单——所有碎片在系统推演里拼成一张网，网心正趴着陈总这只蜘蛛。
李会计的办公室亮灯时，整栋政府大楼只剩零星几扇窗还亮着。
她裹着驼色针织衫来开门，眼镜滑到鼻尖，看见林昭时先是一愣，随即露出职业性的笑："林科员这么晚......"
"查账。"林昭把u盘拍在她桌上，"绿能科技、明远集团、还有上次烂尾的宏达建设，近三年所有资金流水，重点查信托基金转账。"
李会计的手指在键盘上翻飞，屏幕蓝光映得她眼周的细纹发亮："林科员，这涉及企业隐私......"
"我以区政府办公室名义申请临时审计权限。"林昭掏出工作证拍在她手边，证件封皮磕在桌角发出脆响，"半小时前纪委周书记刚给我打过电话，说要彻查新能源项目背后的资金链。"
李会计的喉结动了动。
她记得三个月前林昭处理社区拆迁时，也是这样，用最温和的语气说出最不容置疑的话。
键盘声再次响起，这次快得像炒豆子。
"找到了！"二十分钟后，李会计指着屏幕，"绿能科技去年三月收到2000万，备注项目启动金，打款方是云州汇通信托；宏达建设前年九月也有一笔1800万，同样来自汇通信托。"她滚动鼠标，"明远集团......没有。
陆总确实没跟他们合作。"
林昭盯着屏幕上重复出现的"汇通信托"，掏出手机拍了三张照片。
系统提示音在耳边响起："关联资金链已锁定，匿名举报成功率89%。"
"李姐，辛苦你把这些数据刻成光盘。"他摘下眼镜擦拭，镜片后的眼睛亮得惊人，"明天早上八点前，你会收到一个纪委的内部邮箱，把光盘寄过去。"
李会计接过u盘时，指尖微微发抖："林科员......"
"放心，寄件人写热心群众。"林昭重新戴上眼镜，嘴角扯出个淡得几乎看不见的笑，"就像三年前某些人做的那样。"
第二天的专项会议开得剑拔弩张。
赵主任的茶杯重重磕在会议桌上，瓷片溅起的水花打湿了面前的报告："二次背调必须做！
上回开发区烂尾的教训还不够？"
林昭垂眼盯着自己的笔记本，笔尖在"第三方审计"四个字上戳出个洞。
他能感觉到对面投资科科长的目光像针，可当赵主任抬头问"谁有建议"时，他还是举起了手。
"可以引入独立审计机构。"他翻开笔记本，里面夹着系统生成的推荐名单，"这家中诚会计师事务所，去年刚参与过央企新能源项目反腐，有丰富的资本穿透经验。"
会议室安静得能听见空调出风口的风声。
投资科科长刚要开口，赵主任已经拍板："就这么定。
林昭，你负责对接。"
散会时，林昭的手机在裤袋里震动。
陌生号码，归属地显示"云州本地"。
他走到消防通道接起，对面是压低的男声，带着磨牙的狠劲："林科员，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想知道，"林昭靠在防火门上，望着窗外飘落的梧桐叶，"谁在背后操纵棋盘。"
电话那头的呼吸突然粗重，接着是"咔嗒"的挂断声。
系统界面适时弹出新提示："检测到未知来电ip，正在追踪......"
暮色漫进办公室时，林昭望着系统里逐渐清晰的资本流动图谱，突然想起顾轻语的相机。
那个总爱把相机挂在脖子上的姑娘，镜头里藏着比任何审计报告都锋利的东西。
他摸出手机，在通讯录里找到"顾记者"的名字，拇指悬在通话键上，最终只是退出界面，把整理好的脱敏数据存进加密文件夹。
窗外的路灯次第亮起，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
父亲的笔记本摊开在桌上，泛黄的纸页间夹着张老照片——年轻的林正清穿着白衬衫站在工地里，身后是刚打下的地基。
林昭伸手抚过照片上的笑脸，系统幽蓝的光映着他微翘的嘴角："爸，这次，我替你把棋下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