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老式居民楼的防盗网，在林昭肩头割出细碎的金斑。
他站在302室门前，指节悬在门铃上顿了三秒——这是陈正平教授定下的规矩，"敲门三声，隔两秒再按铃，老人耳背但怕吵"。
门开的瞬间，混着旧书纸页味的风涌出来。
陈教授穿着洗得发白的蓝布衫，鼻梁上架着玳瑁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像手术刀般精准："小林，比约定时间早了七分半。"
"怕您晨练回来累着。"林昭把公文包递上，"这是近三年云州学区划片调整的全部数据，包括教育局会议纪要和中介散布的内部文件比对。"
陈教授接过资料时，枯瘦的手指在牛皮纸封面上轻轻一叩："坐。"他转身走向客厅，藤椅在身后发出吱呀轻响，"先说说，你觉得问题出在哪儿？"
林昭坐在硬木沙发上，系统光屏在视网膜边缘闪烁，人性图谱模块正扫描着老人松弛的眼角细纹——那是常年伏案的痕迹。"表面看是中介炒作学位房哄抬房价，"他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裤缝，"但系统...不，我查了资金流向，地产商通过空壳公司给中介输送利益，再利用家长焦虑推高学区房溢价。"
"错了。"陈教授突然打断，镜片后的目光陡然锐利，"政策本身没问题，就近入学是为了教育公平。
但资本把就近变成了就钱——"他抽出一份会议纪要拍在桌上，"看这个，去年一小扩建的划片调整，本该覆盖周边三个老旧小区，结果最终方案只包含金巢地产开发的金桂园。"
林昭的后颈泛起凉意。
系统的政策推演模块突然弹出红色警示，他盯着纪要里"专家论证意见"栏里那个熟悉的签名——李明杰，区教育局分管副局长。
"核心是优质教育资源集中化。"陈教授摘下眼镜擦拭，声音放轻了些，"重点小学就那么几所，资本通过控制学区房，把入学资格变成了商品。
要破局，得从资源分配机制改起。"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顾轻语的来电显示像颗跳动的红心。
林昭按下接听键，那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混着女人压抑的哽咽："昭哥，你快来幸福里小区。
王阿姨的儿子为了凑学区房首付，在工地摔断了腿......"
陈教授抬了抬下巴："去。"他把资料推回林昭怀里，"实践比理论重要。
记住，政策不是墙上的纸，是能托住人不掉下去的网。"
幸福里的楼道堆满纸壳箱，顾轻语蹲在401门口，相机挂在脖子上，正用湿巾擦着王阿姨脸上的泪。
赵记者举着摄像机，镜头对准墙角蜷缩的年轻人——他左腿打着石膏，裤管浸透血渍，眼神空洞得像口枯井。
"上个月中介说金桂园对口一小，"王阿姨抓着林昭的手腕，指甲几乎掐进肉里，"我们把老房子卖了，借了二十万首付。
今天去教育局问，说划片根本没包括金桂园！"
顾轻语的手指在相机快门上轻轻一按，闪光灯在年轻人惨白的脸上亮起："王哥，能说说中介怎么跟你们保证的吗？"
"他们说...有内部文件。"年轻人声音发颤，从枕头下摸出张皱巴巴的A4纸，"盖着教育局的章，说金桂园2024年入学划片确定。"
林昭接过文件，系统的政策推演模块立刻弹出比对结果："公章编码与教育局备案不符，系伪造。"他喉咙发紧，想起昨夜系统扫描到的资金链——金巢地产每季度打给宏盛贸易的五十万，此刻在眼前成了带血的链条。
"阿姨，我一定查清楚。"他把文件小心收进包里，抬头时正对上顾轻语的眼睛——那双眼亮得像淬了火的星子，"轻语，把这段采访剪进纪录片。"
"早剪了。"赵记者晃了晃摄像机，"王哥的原话，中介的内部文件，都录下来了。"她看了眼手表，"下午三点，我们去一小门口拍家长接孩子，你说的那个总在发学位预警的中介老张，每天这时候蹲点。"
林昭离开幸福里时，手机屏幕亮起系统提示："区域民生问题解决进度+20%，当前62%。"他拐进街角的便利店买了瓶冰水，仰头痛饮时，余光瞥见玻璃上自己的影子——西装皱巴巴的，领带歪在锁骨处，倒真像个为民生跑断腿的小科员。
下午五点，青阳区政府办公室。
林昭把系统生成的"教育资源配置优化模型"放在张主任桌上时，对方正咬着半块凉掉的包子。
"这是？"张主任抽了抽鼻子，放下包子，指节敲了敲封皮。
"关于均衡配置学区教育资源的可行性报告。"林昭退后两步，看着对方翻开第一页，"里面有近十年云州小学入学数据、教师编制分布，还有参考杭州、苏州的试点方案。"
张主任的眼睛慢慢睁大，翻页的速度越来越快，最后"啪"地合上报告："小林，这比我们内部起草的还详尽！
你怎么做到的？"
林昭想起昨夜系统弹出的"资源兑换"界面——用解决社区拆迁矛盾获得的技能点，兑换了区域经济专家的数据库权限。
他笑了笑："最近总往教育局跑，他们档案室的大姐人好，给调了不少旧资料。"
张主任突然站起身，拍了拍他肩膀："走，我带你去见区长。
这份报告，得让上面看见。"
走廊里的声控灯随着脚步次第亮起，林昭跟着张主任转过弯，系统的危机预警模块突然在视网膜上闪烁红光。
他脚步微顿，听见拐角处传来压低的男声："老李，舆情控制不住了。
那个《谁在贩卖焦虑》的纪录片，播放量破五百万了！"
是李明杰的声音。林昭拽了拽张主任的衣袖，两人贴着墙根凑近。
"慌什么？"李明杰的声音带着冷笑，"今晚八点，金巢地产顶楼会议室，把几个头牌中介叫上，统一口径就说信息误传。"
系统的人性图谱模块立刻标注出关键词："紧急会议，反制舆情"。
林昭摸出手机给顾轻语发了条消息，指尖在"潜入拍摄"四个字上停顿半秒，按下发送。
"走。"张主任压低声音，拽着他往另一条走廊走，"当没听见。"
夜色降临时，林昭坐在办公室整理听证会名单。
沈清欢抱着一摞文件推门进来，发梢还沾着细雨："你要的市民代表名单，我筛了三遍。
有位老王，儿子去年因为学区房转学，现在在城乡结合部小学，他最有发言权。"
林昭接过名单，目光停在"王建国"三个字上。
系统的城市发展模块突然弹出预测："听证会当天，王建国发言将引发舆论共鸣，推动政策调整概率87%。"
他抬头看向沈清欢，对方正踮脚整理文件柜顶层的档案，毛衣下摆露出一截雪白的腰。"清欢，"他声音轻得像片羽毛，"明天帮我把听证会议程再核对一遍。"
"知道啦。"沈清欢转身时碰倒了马克杯，褐色的咖啡在名单上晕开个圆斑，正好盖在"李明杰"三个字上。
她手忙脚乱去擦，发尾扫过林昭手背，"对不起对不起......"
林昭望着那片咖啡渍，忽然笑了。
他抽出钢笔，在名单最下方添了行小字："家长代表：王建国"。
窗外的月光漫进来，落在"王建国"三个字上，像撒了把细碎的星子。
（听证会当天，阶梯会议室的空调开得很足。
老王攥着发言稿的手沁出冷汗，抬头时正看见林昭站在主席台前，朝他微微点了点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