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山风带着刺骨的寒意，赵大勇趴在悬崖边的岩石后，手指紧紧攥着绳索。
借着微弱的晨光，他能看见悬崖下一张张仰起的脸庞，那些都是被围困二天的一连战友，军装破烂，面色憔悴，却依然紧握着手中的武器。
"快！抓紧绳子！"
赵大勇压低声音喊道，同时向身后打了个手势。十几名战士立即拽住绳索另一端，开始往上拉。
悬崖下，一连指导员陈志明第一个抓住绳索。他的左臂缠着渗血的绷带，动作却异常敏捷。
"同志们，是独立连！我们有救了！"他回头对身后的战士们喊道，声音里带着哽咽。
绳索在岩壁上摩擦发出细微的沙沙声。赵大勇屏住呼吸，眼睛不断扫视四周。
南面传来的枪声依然密集，王二虎他们成功拖住了大部分日军火力，但随时可能有巡逻队发现这里的异常。
"大牛，注意警戒！"
赵大勇对身旁的李大牛说道。
“是，连长！”
李大牛应了一声，马上组织队员筑构起防线，他自己立即架起机枪，黑洞洞的枪口指向来敌的方向。
悬崖下，一连战士们正一个接一个攀上绳索。有人手掌被磨得血肉模糊，却咬紧牙关不发出一点声音；有伤员被同伴用布条绑在背上，由上面的战士合力拉上来。
赵大勇看得眼眶发热，这些都是经历过怎样惨烈战斗的钢铁战士啊！
"王强呢？你们连长在哪？"当第十个战士被拉上来时，赵大勇突然发现一连长不见踪影，急忙问刚上来的陈志明。
陈志明抹了把脸上的泥土，指向悬崖下一处突出的岩石：
"连长在断后，他说要最后一个上来。"
顺着指引，赵大勇终于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王强正半跪在岩石后，手持步枪警惕地观察着山谷方向，他的右腿缠着浸透血的绷带，却依然挺直腰板。
"这个倔驴！"
赵大勇骂了一声，却带着掩饰不住的敬佩。他转向身旁的吕海亮：
"吕副连，再放两条绳子下去，加快速度！南边的枪声稀疏了，二虎他们撑不了多久！"
三条绳索同时垂下悬崖，救援速度顿时快了许多。当最后几名战士开始攀爬时，山谷里突然传来一阵日语喊叫声。
"不好！"
赵大勇心头一紧，只见一队日军正从东面山坡向悬崖方向搜索过来，距离已不足两百米。
李大牛的机枪立即喷出火舌，冲在最前的两个鬼子应声倒地。其余日军迅速散开寻找掩体，子弹呼啸着向悬崖上方飞来。
"快！快上来！鬼子搜过来了…"
赵大勇对着悬崖下大喊，同时举枪还击。一颗子弹擦着他的头皮飞过，再低一点他已经被爆头，而他却浑然不觉。
悬崖下，王强一把拉过还在发怔的年轻战士：
"小周，你先上！"
那个满脸稚气的战士还想争辩，让其他人先上。被王强瞪了一眼，只得抓住绳索。
子弹打在岩石上迸出火星。小周爬到一半时，一发子弹击中他的肩膀，他闷哼一声，差点松手。
"抓紧！别松手…"
赵大勇和几名战士拼命拉拽绳索。小周咬紧牙关，用没受伤的那只手死死抓住绳子，终于被拉上悬崖。
现在，悬崖下只剩王强一人了。日军已经逼近到百米之内，子弹如雨点般倾泻而来。
"老王！快上来！"赵大勇将绳索甩下去，声音几乎嘶哑。
王强却没有立即抓住绳索。他冷静地举起步枪，瞄准一个举着军刀指挥的日军军官。
"砰！"
军官应声倒地，日军冲锋的势头为之一滞。直到这时，王强才转身抓住绳索。
"拉！"赵大勇一声令下，七八个战士一起用力。绳索绷得笔直，王强的身体离地而起。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发子弹击中了王强的左肩，他身体一晃，差点脱手。
赵大勇的心跳几乎停止，他半个身子探出悬崖，伸手去够王强：
"抓住我！"
王强抬头，满是血污的脸上露出一个倔强的笑容。他右手死死攥住绳索，双腿蹬着岩壁借力，一点点向上攀爬。每移动一寸，肩头的伤口就涌出一股鲜血，在岩壁上留下暗红的痕迹。
李大牛的机枪疯狂扫射，压制着试图靠近的日军。狙击小组李广元他们及时赶到，精准的点射让日军不敢贸然前进。
终于，王强的指尖碰到了悬崖边缘。赵大勇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和几名战士一起将他拉了上来。王强刚落地就一个踉跄，被赵大勇牢牢扶住。
"老赵...我就知道...你会来..."
王强喘着粗气，声音虚弱却带着笑意。
"少废话！卫生员！"赵大勇吼道，一边架起王强向后方撤退。此时南面的枪声已经完全停。王二虎的小队显然已经按计划撤退了。
"报告连长，一连共救出六十三人，其中重伤员十二人。"吕海亮跑来汇报，脸上满是烟尘。
赵大勇点点头，转向刚包扎完伤口的王强：
"王连长，还能走吗？我们必须立即转移，鬼子很快就会搜过来。"
王强挣扎着站起来，尽管脸色苍白，眼神却依然坚毅：
"放心，腿没断就能走！一连的，集合！"
两支队伍迅速汇合，向预定撤退路线转移。刚走出不到一里地，后方就传来日军嘈杂的喊叫声和零星的枪声，敌人显然已经发现他们突围了。
"老赵，前面有个隘口，地形险要…"
王强指着前方两山之间的狭窄通道，"我建议在那里设伏，给追兵一个教训！"
赵大勇略一思索，点头同意："好！吕副连，带人布置雷区；大牛，机枪架在那个制高点；大伟，你带人埋伏在右侧山坡..."
命令迅速下达，战士们各就各位。一连的战士们虽然疲惫不堪，但此刻眼中都燃烧着复仇的火焰。他们熟练地利用地形构筑简易工事，将所剩不多的弹药合理分配。
不到二十分钟，日军的先头部队就出现在视野中。大约一个小队的鬼子呈散兵线前进，警惕地搜索着地面。
"放近些再开枪..."
赵大勇低声命令，手指轻轻搭在扳机上。身旁的王强屏住呼吸，受伤的腿微微颤抖，却依然稳稳地举着步枪。
当日军完全进入伏击圈时，赵大勇一声令下：
"打！"
刹那间，机枪、步枪、手榴弹同时开火。狭窄的山谷成了死亡陷阱，日军猝不及防，瞬间倒下一片。
幸存的鬼子慌忙寻找掩体，却踩中了吕海亮埋设的地雷，接连几声爆炸后，这支小队已所剩无几。
"撤！快撤！"残余的日军丢下同伴尸体仓皇逃窜。
"漂亮！"王强兴奋地捶了下地面，却牵动了伤口，疼得直咧嘴。
赵大勇却没有丝毫放松："这只是先头部队，大部队很快会到。我们按计划向黑松岭转移，那里易守难攻，可以争取时间休整。"
队伍继续前进，伤员被战友搀扶着，没人抱怨。途中，赵大勇和王强并肩而行，交换着情报。
"我们截获了一份日军电报，"赵大勇神色凝重，"他们准备对团部发动全面进攻。山本次郎的特攻队只是佯攻，真正的主力正在秘密集结。"
王强眉头紧锁："难怪围攻我们的鬼子越来越多...老赵，我们必须尽快把情报送回去！"
正说着，前方侦察的宋大伟急匆匆跑回来：
"报告！发现日军大队人马，正从东北方向包抄过来，至少有五百人！"
赵大勇和王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决然。
"改变路线…"赵大勇迅速做出决定，"从老鹰沟绕过去。那里地形复杂，鬼子不熟悉，我们可以甩掉他们。"
"不行，"王强摇头，"老鹰沟要绕远路，伤员撑不住。我建议分兵，你带主力护送情报回团部，我带伤员和少量战士引开追兵。"
"放屁！"赵大勇罕见地爆了粗口，"要留也是我留！你腿都这样了..."
"正因为我有伤，跑不快，最适合当诱饵！"王强固执地说，"情报更重要，你必须亲自送回去！"
两人争执不下，最后是陈志明插话："两位连长，不如这样，我们兵分两路，但让轻伤员护送重伤员从小路撤离，主力则设伏阻击，然后从另一条路撤退。这样既能拖延敌人，又能保证情报安全送达。"
赵大勇思索片刻，点头同意："就这么办！老王，你带二十名战士护送重伤员，其余人跟我来！"
王强还要争辩，赵大勇一把抓住他的肩膀："这是最好的行动方案！现在不是逞强的时候，虽然地形我没你熟悉，但我没有负伤，随时可以和敌人打游击战。"
最终，队伍在岔路口分道扬镳。王强带着伤员向西南方向转移，而赵大勇则率领主力埋伏在一处山坡上，静候追兵。
"记住，打一波就撤，不要恋战！"赵大勇低声叮嘱战士们，"我们的任务是拖延时间，不是拼命。"
远处，日军的钢盔和刺刀已经隐约可见，阳光下闪着冰冷的光。赵大勇深吸一口气，缓缓举起手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