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李路亚 作品

第786章 给西域五道的百姓们,留个种吧!

    永徽三年,初秋的风裹挟着腥甜的血味掠过君士坦丁堡的城墙,枯黄的落叶被踩在无数双沉重的战靴下,碎成齑粉。

    城外,唐军营地中,残损的军旗在风中猎猎作响,无声诉说着连日来的惨烈厮杀。

    远处传来断断续续的胡笳声,如泣如诉,为这片充满硝烟的战场增添了几分悲凉。

    拜占庭帝国的城墙巍峨耸立,砖石间浸透了千年岁月的沧桑,在阴云密布的天空下泛着冷硬的青灰色。

    这座被誉为西方最坚固的堡垒,此刻正以一种冷酷的姿态,迎接着远道而来的大唐军队。

    城墙高达数十丈,每隔一段距离就设有箭楼和瞭望塔,如同巨人般俯瞰着城下的一切。

    城墙上,拜占庭士兵手持盾牌与长矛,眼神中透着捍卫家园的决绝。

    他们头盔上的羽毛在风中轻轻晃动。

    他们身后,阿拉伯帝国与天竺联军的旗帜猎猎飘扬,各色人种混杂其中,密密麻麻的身影仿佛无穷无尽,给这座本就固若金汤的城池又增添了几分威慑力。

    阿拉伯士兵们裹着头巾,手持弯刀,大声呼喊着真主的名字。

    天竺士兵们则身着轻便的铠甲,手持弓箭,不同的语言、不同的服饰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股强大的力量。

    反观唐军,虽然装备精良,陌刀闪着森冷的寒芒,明光铠在黯淡的天光下依旧泛着微光,但长途远征的疲惫早已刻在每个士兵的脸上。

    他们的铠甲上布满了尘土,脸上是难以掩饰的倦意。

    裴行俭站在营地高处,望着远处的城墙,眉头紧锁。

    他身披沉重的战甲,这场战争从一开始就充满了艰难险阻。唐军自西域出发,一路披荆斩棘,穿越茫茫沙漠,翻越皑皑雪山,无数将士倒在了远征的路上。

    而如今,面对本土作战、人数占据绝对优势的敌军,形势愈发严峻。

    攻城战打响的那一刻,天空电闪雷鸣,乌云压得极低,唐军将士们呐喊着冲向城墙,声音响彻云霄。

    他们的呐喊声中,有对胜利的渴望,也有对家乡的思念。

    攻城云梯被粗壮的绳索牵引着,重重的搭在城墙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士兵们握紧武器,踩着晃动的云梯向上攀爬。

    城上的拜占庭联军则毫不留情,滚烫的热油倾泻而下,瞬间将云梯上的士兵淹没,惨叫声此起彼伏。

    箭矢如雨点般射向密集的人群,许多士兵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射中,从云梯上坠落,重重的摔在坚硬的地面上,瞬间没了生机。

    有的士兵摔在尖锐的木刺上,有的则被同伴的尸体压住,场面惨不忍睹。

    唐军的尸体铺满了城墙下的土地,鲜血染红了干涸的沟渠。

    沟渠中的水早已变得猩红,散发着刺鼻的气味。

    战争没有回头路,裴行俭强压下心中的悲痛,继续组织第二天的进攻。

    他亲自到营地中鼓舞士气,看着士兵们疲惫的面容,他的心中充满了不忍,但他知道,他们不能退缩。

    拜占庭联军的抵抗愈发顽强,他们凭借着对地形的熟悉和充足的补给,一次次打退唐军的攻势。

    他们在城墙上设置了各种陷阱和防御工事,让唐军的每一次进攻都付出惨重的代价。

    第二天的战斗结束,唐军的伤亡更加惨重,许多士兵的尸体还未来得及收敛,就被新的战斗所覆盖。

    第三天,当最后的总攻号角吹响,唐军将士们拖着疲惫的身躯再次发起冲锋。

    裴行俭站在阵前,看着那些年轻的面孔,心中五味杂陈。

    这些士兵大多刚刚成年,眼中还带着未脱的稚气。

    两年前,他们在家乡的田野间嬉笑玩耍,在父母的呵护下成长,如今却远离故土,踏上了这充满杀戮的战场。

    他们经过简单的训练,便怀着对大唐的忠诚与热血,义无反顾的踏上了西征之路。

    战斗异常激烈,双方都拼尽了全力。

    唐军的陌刀队在城墙下奋勇杀敌,他们挥舞着巨大的陌刀,将靠近的敌军砍成两段。

    但拜占庭联军的投石机不断向唐军阵营投掷巨石,许多士兵被砸中,瞬间血肉模糊。

    激烈的战斗持续了整整一天,当夜幕降临,战场上终于恢复了短暂的平静。

    裴行俭在亲兵的簇拥下,走进了硝烟弥漫的战场。

    月光洒在满地的尸体上,他弯腰查看一具具尸体,许多都是他熟悉的面孔。

    那个总是在休息时给大家讲笑话的小伙子,此刻安静地躺在那里,脸上还带着未消散的惊恐。

    那个来自西域的少年,曾骄傲的说要为家乡争光,如今却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裴行俭的眼眶不禁湿润了,他想起出征时,那些父母拉着他的手,含泪嘱托他照顾好自己的孩子。

    而如今,他却连让这些年轻的生命落叶归根都做不到。

    回到营地,士兵们疲惫的围坐在一起,眼中满是绝望。

    他们看着身边不断减少的战友,心中的退意愈发强烈。

    有的士兵低声啜泣,有的则默默擦拭着武器,眼神空洞。

    一个年轻的士兵抱着死去同伴的头盔,嘴里不停地念叨着:“我们回家吧,我们回家吧……”

    裴行俭站在营地中央,看着这一幕,内心如同刀绞。

    攻城战本就是一场残酷的拉锯战,比的就是双方的耐心意志。

    谁先泄气,谁就会给对方喘息的机会,之前所有的牺牲都将白费。

    但看着这些年轻的生命,他又如何能狠下心来,让他们继续去送死?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轰鸣,吴天岩率领的援军终于抵达。

    运兵火车的铁轨在无数民夫的努力下,正不断朝着前线延伸,那钢铁的轨道在夕阳的映照下。

    一箱箱来自山西道的煤也被运往西域,为这场旷日持久的战争提供着动力。

    火车的汽笛声划破长空,带来了一丝希望,却也让这残酷的战场更添了几分悲壮。

    吴天岩大步走进裴行俭的军帐,看着这位征战一生的老将憔悴的面容,心中不免疑惑。

    “裴将军,陛下有旨,让你带着先头部队攻城,为何,君士坦丁堡还没攻下来?”

    吴天岩身着崭新的铠甲,腰间的佩剑寒光闪闪。

    裴行俭缓缓抬起头,目光深邃的看着吴天岩,示意他坐下。

    帐中弥漫着一股压抑的气息,油灯的火苗在微风中摇曳,映得两人的影子忽明忽暗。

    地上散落着一些作战地图和文书,显示着连日来战斗的艰辛。

    “我知道,我也知道陛下的意思,”裴行俭顿了顿,声音有些沙哑,“但是,吴将军,你看看,老夫所率领的五十万人,你知道如今还剩下多少吗?”

    他脸上的皱纹仿佛更深了几分。

    吴天岩皱了皱眉,没有说话,等待着裴行俭继续说下去。

    他的心中开始涌起一丝不安,看着裴行俭的样子,他似乎意识到了这场战斗的惨烈远超他的想象。

    “当年,老夫带着他们,自西域出发,一路跋涉到如今。”

    裴行俭的思绪仿佛回到了出征的那一天,西域五道的百姓们聚集在城门口,为他们送行。

    老人们眼中含着泪,孩子们挥舞着小手,年轻的妻子们紧紧拉着丈夫的衣角。

    “当年出兵时,他们的父母亲戚握着老夫的手,告诉我,要带他们好好的回来。”

    “我一一答应,这批孩子,多是西域五道百姓的孩子,是我大唐的先头部队。”

    “所有的硬骨头,我们都是一步步啃过来的。”

    说到这里,裴行俭的声音哽咽了,“到如今,已经折损过半。”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若是老夫带着大军尽数折在此处,我有何面目,去见西域五道的百姓啊!”

    “吴将军,给西域五道的百姓们,留个种吧!”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乎是在呢喃。

    泪水在他的眼眶中打转,却倔强地没有落下。

    吴天岩沉默了,他看着裴行俭苍老的面容,心中的质问渐渐被理解与同情所取代。

    他走出军帐,看着营地中那些年轻的士兵,他们有的在包扎伤口,有的在为死去的战友擦拭身体,眼神中满是哀伤。

    一个士兵正在用破旧的布条为同伴包扎腿上的伤口,同伴疼得直咬牙,却强忍着不发出声音。

    这一刻,他终于明白,这场战争,远不止是一场领土的争夺,更是无数年轻生命的考验。

    夜深了,君士坦丁堡的城墙依旧沉默地矗立着,城中的灯火零星闪烁。

    唐军营地中,裴行俭和吴天岩相对而坐,商讨着下一步的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