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是鲜血的红家小院里，李茂和黄三狼正在四下搜索线索。
红药家里人的尸体已经收敛，李茂紧急喊来自己的狐朋狗友带来棺椁，安葬了老丈人一家。
红药被送去隔壁人家休息，现在还没苏醒。
“大哥，你来看这个！”
黄三狼蹲在一处龟裂裂纹前，眼神正不断闪烁。
李茂快步过来，“看出什么东西了吗？”
“这个有点像是....”黄三狼吞吞吐吐，李茂皱起眉头，这狗东西平日里快言快语，今日怎么说不出话来了。
他往黄三狼指向的痕迹一瞧，眼神就是一凝。
“大哥，你也看出来了？”黄三狼眼神闪烁，李茂沉声道：“一击落地如重锤擂鼓，中心凹陷夯实，裂纹如鼓声放射，均匀密集，越往外越是松散细碎。”
“这是....”李茂深吸一口气，吐出声来，“衙门的杀威棒的招法，还得是凝结了门道秘术之后才能打出来的一击。”
“嗯。”黄三狼沉默点头，他与李茂看着这一击留下的痕迹，沉默了良久。
半响后，黄三狼扯嘴露出一抹强笑。
“大哥，听兄弟一句劝，这事儿就这么过去算了。”
“算了？”李茂耷拉的耳朵竖了起来，诧异的看向黄三狼，“天不怕地不怕的黄三狼，竟然会这么没胆子？”
“哥，咱们平日里在回沿河为非作歹。说白了，是因为咱们有家里支撑着，那些大小邪祟不敢招惹咱们，也不和咱们一般见识。可俗话说得好，民不与官斗，更别说咱们还是邪祟。”
黄三狼良声劝诫，“你们李家没落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从先辈陨落的阴影中走出来，洗白上了岸，在城隍爷哪里留了名姓，有了身份，李婆婆哪里好好筹谋几年，就能晋升，得个土地神做做。”
“哥你又这么聪明机敏，办事滴水不漏，你家奶奶成神后，靠着她的庇佑，咱们以后有大把的好光景呢！”
“真的，算了吧。”
李茂沉默不出声，只是盯着地面上这一击的痕迹。
良久之后，黑猫张口道：“敢于留下痕迹，代表凶手....不，代表参与犯案的人员对自己很自信，确信自己就算留下马脚，也不会有人敢于追责。”
“下手狠辣决绝，代表对方漠视生命，少不得身上背负的人命连对方自己都数不清楚。”
“这么一个有背景，有实力，心性狠辣的家伙，我拿什么和人家斗呢！”
“是呀，哥！”黄三狼卖力劝说道：“识时务者为俊杰，你这么聪明，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的。”
“我知道....我心里明白的很！”李茂盯着杀威棒留下的痕迹，怔怔点头，“我是个聪明猫，我知道要怎么做，真的，你别劝我了！”
黄三狼看见李茂这般模样，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他四下张望，见到红家唯一活下来的狗，眼睛就是一亮，一把将这狗抓了过来。
这狗是一条农家常见的黄狗，只是略显年幼，身形还没张开。
“哥，你看这狗！”黄三狼拎着狗的后颈皮，啧啧称奇道：“长得真是太....丑了，丑的真有特点！”
李茂抬起头朝着黄狗看去，这黄狗也不知道怎么的，天生一副丧气脸，明明长得很正常，可这张丧气脸却丑化了这狗的气质，丑化了这狗的模样，丑的令人发笑。
这狗被黄三狼拎在手里，嘴巴不断开合，似乎要咬一口黄三狼以报被对方玩弄的仇。
可关键是，这狗他不知道扭头，只知道空张嘴，然后一口咬在自己的爪子上，疼的他嗷嗷叫。
“不止丑，还傻！”黄三狼嘻嘻哈哈的笑出声来，李茂点了点头，“的确，这狗真是够傻的。明明被掐着脖子，却不知道扭头去咬你，反倒是一口咬在自己的爪子上。”
“真是...够傻的...哈哈哈....”
李茂笑的声音怪异无比，听得黄三狼心里瘆得慌。
“哥，你别这么笑，我...我...我害怕....”
“你怕什么？”李茂站起来拍了拍黄三狼的肩膀，“你又没死，你还活着，你还有大把的好日子等着去过呢！”
“你怕什么！”李茂瞪大眼睛，声音变得强硬起来，“告诉我，你在怕什么！”
黄三狼缩了缩脖子，李茂眼中燃烧着怒火，仿佛要把这个世界烧成灰烬。
“是我丈人死了全家，媳妇儿还在，把这个事儿糊弄过去了，也就得了。”
“多少人不是苦苦挨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是闭着眼讨生活。”
“我有什么气呀，我该生什么气！”李茂咬牙切齿，“好日子等着呢。我有奇遇，我又有传承，踏入门道里是迟早的事情，我干什么要犯傻呢？犯不上！是吧，你说是吧！”
“是，哥...你说的...对。”黄三狼看着黑猫在眼前发疯，黑猫站着走来走去，“我会发什么疯，我为什么要发疯！”
“我老婆热炕头，我弟兄喝酒乐呵呵，我发什么疯！”
“可是我为什么觉得烧得慌？”李茂在院子里走来走去，“心里有一团火再烧，烧的我全身发痒，烧的我脑袋都在发痛！”
李茂停在杀威棒留下的痕迹前，看着这个不过一拳头大小的凹坑。
“我发什么疯！”
“我为什么发疯？”
“我怎么不能发疯！”
黑猫说到最后，咬牙切齿，一脸狰狞，用力拿脚跺地。
“我没见过的老丈人一家死了而已，这媳妇也只是过门一两天罢了，又没感情！”
“不公、不义的事儿我见惯了，也多了去了！”
“发生在我身上有什么大不了的。”
李茂猛然转身，“谁都会死，是吧，弟兄！”
黄三狼低头，“是....”
“你会死，我会死，呆子会死，神都会死！”
“被打死了怎么了？”
“活着的人依旧要过日子的！”
“可是这一次是我老丈人，下一次你觉得会是谁？”李茂来到黄三狼面前，双眼圆睁，与他对视，“会是你吗？”
黄三狼身形越缩越小，“哥，你别这样，我真的害怕！”
“怕什么，咱们就是邪祟，招惹了上面的老爷不高兴了，被打死了又怎么了！”
“可是...”黄三狼现出原形，“可是咱们能活呀。”
“是能活，是能活！”
李茂望着夜空，“可有的人活着，就是为了不让别人活。”
“他们不让别人活，不让你我活，你说咱们该怎么办？”
黄三狼眼神闪躲，纠结不言，李茂低下头看着他，逼问道：“你说该怎么办？”
黄三狼吞吞吐吐道：“弄死他们？”
“对，就是这个！”李茂一口浊气吐出来，“弄死他们，都弄死！”
“今天他不让我老丈人活，明天兴许就不让你活，后天兴许就不让我活！”
“所以！”李茂幽幽开口道：“甭管是谁，血债血偿。”
“有的事儿发生一次就够了，再无第二次的可能！”
黄三狼讷讷点头，自己这大哥今天真的是疯了。
“相公....”院门口传来红药的呼唤声，李茂扭过头去，脸色温柔，“怎么了，媳妇儿？”
“咱们回家吧。”红药壮起胆子，走进自家家门一步，“再不回去，奶奶该担心了。”
“嗯，回家，咱们回家。”
李茂从黄三狼手里接过那条又傻又丑的黄狗。
“媳妇儿，你看这黄狗，是个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