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立脸上久违再见笑意,一路被追的风尘仆仆,终于是能够扬眉吐气,立刻换了一幅嘴脸,插起腰来,神色写意。
“那女鬼但凡有点道行常识,就万万不敢闯入这等鬼城之界,我地府设下鬼城之域,约束怨灵魂魄,采集天阴之气,凡是镇城之人,定然实力非凡。”
“此地之主,更是来头大的吓人,也不是她一个小小女鬼能够冒犯的!”
赵立远远地扫了远处的城池一眼,整个人都是放松下来,闲庭信步,饶有兴趣地指着远处的宫阙。
李牧云等人接连降下,停云止术,被追赶一路好不狼狈,终于能够休息片刻。
四人一牛所过之处,惊动大片怨魂阴鬼,各个冒出头来,向着四人扑去。
冥界最常见的就是孤魂野鬼,远离地府区域,又有阴气滋生,不生不净,不垢不灭,靠着吸食混沌阴气,神魂恍惚飘泊。
冥界游魂,孤苦无名,六道寂灭,不得以度……
此刻李牧云才算是明悟这一真言,说的就是冥界之中的孤苦游魂。
好点的游魂尚且还有一魂一魄,心头仍有杂念,意识不至于浑噩无疆,依旧能咀嚼弥留之前最后一抹回忆,思念亲朋故友,来世之人。
一般这种游魂会是特立独行,游离于魂鬼之外,静伺机缘,以待来生之机。
可大多游魂终究心神崩灭,六根不存,化作孤魂伥鬼,已然同化成了冥界的阴灵之气。
换句话说,它们既是幽魂厉鬼,也是冥界阴气飘泊凝聚的实体。
这般解释,属实震撼李牧云心神,还是他从兔儿爷口中得来。
细细想来,洪荒大陆又何尝不是如此,山森有山精,水淙有水灵,万物浓郁勃发到一定程度,都会演化出灵的存在。
这幽魂厉鬼,不过是冥界死气幽冥的灵体罢了。
幽魂厉鬼吞噬生人,可夺其体,孕养其魄,转世为人!
也是幽魂厉鬼执着吞噬生魂,以至于能够放弃自我吞噬厮杀,猎食生魂的一大动机。
亲历冥界之地,李牧云才得以明悟这般冥界运转之系。
最低阶的幽魂厉鬼,不用扑杀,只需要放养放纵,定期捕捞,猎来的阴气元力,维持地府日常运转。
这些道理赵立大大咧咧,怎么可能会观察其中细细门路。
他区区一介鬼差,虽是成了仙人,可还是最基层的告发鬼,做的是上门引路的差事,循着执事勾魂索命,哪里又看得清这其中门道。
就连长耳仙也是悟透六魂神幡剑后,才从神剑记载之中习得这等大道。
六魂神幡剑早年坠落冥界之地,乃是冥界天道主宰碎片熔铸,蕴含整座冥界大道法则运转,透露一二之机,对于这等微末鬼仙,都是无上造化。
李牧云收起心绪,心头感慨良多。
兔儿爷这般造化指点,把最为深刻的道行领悟,细细拆解划分,倾诉自身。
道则层面虽能领悟,可实力不济,终究是难以演道。
心头千般感悟,一瞬即过,冥冥之中,他的道行也在不断加深沉淀。
“怎的,不信本仙说的话,在外界你们不信算了,信不信在这里,本仙只要打个响指,保准那些怨魂厉鬼团灭?”
赵立扭过头来,看着众人都没循他的视线,有些羞恼道。
众人这才一齐投去视线,八只眼睛齐刷刷地盯着赵立,多有期盼。
赵立嘴角这才一咧,伸出右手,指尖交汇,只见吧嗒一声。
众人心头骤然一沉,面前陡然降下遮天蔽日的狂风,狂澜大作,把几人卷入那阴风之中。
阴风之息浓郁精纯,根本不像寻常风暴沙尘杂糅,只有最为精纯的阴气。
李牧云的吞天造化剑剑光跳动,一股脑地想要吸收炼化这纯粹阴气。
风暴狂躁无边,卷的众人根本睁不开眼,缕缕阴气凉意四散,撞击心神,难以抗衡。
一抹惊恐迅速在李牧云心头浮现。
他听闻冥界有噬魂阴风,吹拂八荒四域,吞魂灭魄,熔炼万魂,无止息吹刮,悲愤激怒,不知何来,不知何往。
天地之命数,命定有此劫?
只是一瞬的惶恐闪过,李牧云向来不是坐以待毙之人,神魂猛然壮大。
手中三柄天道造化神剑截然发力,奋力锚定脚下之界,想要竭力牵连这脚下地域。
狂风吹刮,动人心神,席卷四溢,最重要就是要立地生根,若是落入风暴环绕之际,则会被动狼狈。
他本能地攥紧手中神剑,想要竭力插入地底,不被这阴风吹拂带走。
可只掏出神剑片刻,冥然盘坐的神魂就是为之倾倒,神魂晕眩感宛若潮水涌来,下一刻就是颓唐倒地,坠入风中,再无意识。
阴风呼啸,冥魂裹身,不知其几千里也,飘摇悠悠,青青苍苍,上见九天敞亮,下观碧落幽冥。
恍恍惚惚宛若乘风遨游,又好似跌入深渊谷底,泥泞难行,终是睁开双眸。
李牧云神识终于回魂,连忙从地上爬起,十分警惕地扫视起了周边地界。
冰冷,刺骨,肃杀,凄寒,冷冽……
种种冷意一股脑地钻入他的躯体,这传来的不止冷意,更有浓浓死气,好似森罗法场。
一道青灰大殿落在眼前,门柱垂天之高,幽森碧落,衬得几人渺小无比。
身旁早已不见赵立之影,只有大青牛、幼公主和邪仙儿仍是陷入沉眠。
他细细体悟自身,全身上下无有异常,方才只是神魂一僵,接而晕厥过去,并没有实质伤害。
见状连忙晃醒地上两人一牛。
大青牛睡得最是酣沉,左摇右晃都不带醒,好似做了眷恋旖梦,迟迟不愿清醒。
李牧云自不惯着这死牛,狠狠向着牛肚给了一脚,这才让大青牛四肢一僵,牛眼瞪大,从睡梦之中惊醒而来。
其余两人醒来之后,都是围着李牧云身前身后,紧张不安地打量着四周环境。
这大殿实在雄伟,气韵通天,柱与天齐,冰冷威严环境,肃杀凄寒,让人心头难耐。
好似站在这殿前,下一刻殿堂就会走出一位判官,审判几人生前罪过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