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肆悦抿了一下唇,心中只觉得悲哀。
她很清楚,这不关他的事。
那样的情况下,即使他作为朝阳圣宫的圣子,也没有能力破坏吞魔盘,可他还是在三年后的今天,向她道了第二次歉。
天之骄子,她何德何能?
她该怨他,因为他承诺中的父亲袖手旁观,让她心中一直有一丝期盼。
可是,她终究怨不起来。
因为阿黎的死,最大的罪魁祸首是她,是她的自负、年幼无知!
是她天真的一腔热血,以及大过自身能力的圣母心!
是她不听劝!
也因为,年幼时偶然的一次悸动。
她唾弃自己,在挚友死亡面前,竟然还会被该怨之人影响。
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个人,无数次面见的冷言冷语,成了她唯一的面具。
即使现在,亦然。
公子祁接着低声道,“青漓学院在千水城一难中,因两位准神老祖布下的闭关守护阵逃过一劫。”
“包括傅云山在内十九人,皇家学院三人、太清剑宗二人,你和苍黎,散修十三人,一共三十九人。”
三十九......
风肆悦突然想起什么,眸子冷了几分。
她似乎打草惊蛇了。
如果皇家学院这几人和陆蓉有问题,那她调查当初的事,恐怕已被幕后之人知晓。
青年侧头去看她,发现了她微红的眼以及右脸的水痕。
他眸中流光一滞,缓慢开口,“另外,这三十九人中,苍黎死亡。青漓学院死了四个,太清剑宗死了一个,散修死了两个。”
“到目前为止,活下来的人除你之外,还剩三十人。”
她哭了。
“怎么死的?”
“伤势过重,治疗太晚了。”
风肆悦沉默一瞬。
公子祁走到她正前方,低头用手帕将她脸上的泪痕擦干,低声道,
“师妹,三年前是我对不起你,让你心中多了很多不信任,你可以骂我、打我。”
“负面情绪伤身,别哭。”
别哭。
明明安抚性很强的两个字,却扰得风肆悦三年里筑起的城墙崩塌,她睁大着眼,眼中清泪无声流下,定定的看着他。
很久很久。
“公子祁,你就是个混蛋。”
“说话不算话的混蛋。”
无他人的世界里,女子哽咽的声音很哑,没有哭腔,可眼中流不尽的泪水好似要将这几年的伤心道尽。
望着眼前的泪眼,公子祁只觉心中有一块地方很疼。
他想,有些事……不受控制了。
青年擦眼泪的动作不停,一边弯下腰来轻哄,“是我的错。对不起,以后不会了。”
“师妹,莫哭。”
女子眼泪流的更多了。
公子祁无法,不再出声静静的陪在她身边,给她擦眼泪。
良久。
风肆悦顶着发红的眼哭了很久,才慢慢停息,她后知后觉自己干了什么,不由得有些臊。
她低着头,又看到了对方手里几乎湿透的帕子,更觉得尴尬,“谢.....谢谢。”
青年安抚性的轻抚她的头,
“师妹,不管你想做什么,我能帮得上的你尽管开口,就当我弥补当初的无能为力。”
风肆悦本想说自己能行,可一想到这两天拜托对方的事,她又觉得真说出来自己是那么表里不一,她便答应下来,
“知道了。”
青年点头,松开手,故而笑道,“那我们这算……冰释前嫌?”
风肆悦状似轻松的笑了笑,“你今天拽着不让我走,就是为了这个目的?”
公子祁若无其事的点头附和,“三年是一个很好的时间段,尤其是,拿到长生木的现在,破冰机率更高。”
公子祁并不隐藏自己的目的。
没必要。
他清楚,过错一旦产生,不是一两句道歉能解决,漫长时间的情绪发泄,配以诚心,才是利器。
风肆悦没想到,这人说话这么直白。
不过一想到因为他的父亲,让他白白受了自己三年冷眼,又觉得自己挺迁怒的,她扬起笑容,
“那恭喜你,你成功了。”
确切的回答让公子祁心中的石头落地,他站在阳光下,嘴角勾起的笑容比阳光还要耀眼,
“多谢师妹宽宏大量。”
风肆悦看着这张笑脸,渐渐失了神。
果然,没出息。
青年看了一眼天空,提出告别,“那,我先走了。”
风肆悦点头,“再见。”
没有一点挽留的意思。
以他的身份,能从中州跑来自己面前,已经是最大的诚意了。
青年点头,拿出一个白玉藤花戒指放在她手中,“里面有一些丹药和玄冰盒保存的药材,还有三十位幸存者现如今的住址所在。”
“我想,你应该用得上。”
风肆悦低头,“这些太贵重.....”
“不。”
公子祁打断她的话,语气认真道,“师妹,没什么比活着更重要,你想查那就去查,我会解决你一切的后顾之忧。”
风肆悦睫毛颤着,迟迟没说话。
青年也不给她拒绝的机会,
“照顾好自己。”
说完,他原地消失。
风肆悦握着戒指,独自在树下站了许久。
她要信吗?
风肆悦不知道。
到底,她的意识探入戒指。
戒指的空间很大,几百个立方,全部被架子规划出统一的独立空间。
七品墨毒丹、六品定心丹、两千年份的向昙花.......
很多很多。
大大小小存放了两面墙。
这么多高阶的丹药、药材,都给她了?
风肆悦踌躇了一会,转道离开。
一个时辰后,几百里地外的枫城城门外,风肆悦和公子祁两人看着对方沉默不语。
“你也来枫城?”
“你不回宫门?”
两人突然开口,又纷纷陷入沉默。
几息后,公子祁率先打破这种氛围,“枫城中有我一好友娶亲,我来道贺。”
风肆悦老实道,“这是海迷城的必经之路......”
公子祁挑眉,“倒是巧了。”
女子想了想还是解释道,“确实,我还想着顺路查一下师兄之前说的魔族之事。”
青年微微失笑,
“我以为,你已经忘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