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熊从索尔贝王国回到艾格赫德，便见艾格赫德被一群身着纯白西装的人包围，熊紧抿着唇，轻轻摩挲着口袋里唯一留下的照片，深深吸了一口气，而后毅然迈步，走向那群白色西装包围的高大建筑里。
实验室，为首的西装男手捧着一只电话虫，神情恭敬，随之便听见电话虫传来一个略显苍老低沉的声音，带着令人不寒而栗的压迫感。
“熊，你应该还记得当初的交易吧，要是擅自毁约，你女儿的后果想必你并不想知道。”
“!!!还请放心，我不会逃跑，并且再也不和波妮见面，所以请让波妮自由自在生活吧。”
电话那头传来的威胁像毒蛇般缠绕着熊的心脏，但他什么也做不了，阳光透过玻璃在墙面上切割出锐利的阴影，一如熊被撕裂的内心，没关系的，他怎么样都没关系，只要波妮能在阳光下自由的微笑生活，他甘愿永远留在阴影里。
“当然，只要你乖乖完成交易内容，我自然会给她完全的自由。”
“……我知道了。”攥紧的拳头微微发颤，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熊却不得不忍耐。
“很好，我喜欢听话的人，说说其他的事，那个叫艾斯的新人海贼已经将明面上顶位的七武海干掉了，目前没有合适的继任者，所以接下来世界政府会真正承认你海贼身份的七武海身份，你将不再是备选，而考虑到你还有革命军这一前科，我不允许改造后的力量可能会对付世界政府，所以，我需要增加要求，你必须将一切思考与自我完全舍弃。”
“!!!”
电话虫那头平静的语调像一把尖刀，残忍切割着贝加庞克的神经，他确实预想过波妮治疗完成后，上面的人会增加更多苛刻的条件，但此刻他听到了什么，什么叫做将一切思考与自我完全舍弃，这跟要熊去死有什么区别!!
“等一下，萨坦圣，如果那样子做，这跟死了又有什么区别？!!难道就因为其他的七武海无法操控，就要这么做?如果人的意识被去掉，改造人就只是一个机器人，你是想让我杀人吗？!!”
贝加庞克抓着电话虫怒吼，他是科学家，他拼命研究是为了自己研制出的东西能让世界变得更美好，他制作克隆士兵也是为了保护世界上所有弱小无助的人，但现在却让他亲手杀死一个人，一个无比善良温柔的人，这怎么可能!!
“贝加庞克，你是军方的科学家，没有立场跟我谈条件。”
萨坦圣的声音如同机械般冷漠，蕴含着不容置疑的权威，每一个字都在情绪告知贝加庞克，这不是商量，不是请求，而是早已决定好的命运判决书，如今只是再次宣读一次罢了。
“这是在杀人，这种惨无人道的改造手术，我……”
贝加庞克双手紧握成拳，指甲深深陷入掌心，打算以终止所有实验作为最后的筹码，他是绝不可能将一个活生生的人改造成那些行走的金属躯壳？那根本就是在杀人。
眼见身着白色西装的众人悄然收紧包围圈，空气中弥漫着剑拔弩张的气息，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熊沉稳的声线划破凝滞的空气。
“就这么办吧，贝加庞克。”
“熊!!”
贝加庞克瞳孔剧烈收缩，嘴唇颤抖着却说不出一个字，不可置信的目光死死锁在熊的身上，企图在那张熟悉的脸上搜寻着任何犹疑的痕迹，但没有，什么也没有，贝加庞克只感到一阵眩晕，分不清熊这究竟是解脱，还是陷入了更深的绝望。
就算不遵守约定，和波妮逃走又怎样？以他的能力，世界政府能拿他如何？这个笨蛋，要是真的出事，他该怎么和波妮交待。
凝视着贝加庞克那双颤抖的眼睛，熊的嘴角忽然绽开一抹极温柔的笑来，那笑容温柔得近乎残忍，仿佛所有的挣扎、痛苦与不甘都已沉入无底的寂静。
“没事的，只要能保护好波妮，无论怎样的命运我都能接受，所以，没事的，贝加庞克。”
萨坦满意于熊的识趣，又交代了几句便干脆利落挂断了电话，白色西装的众人来的快，去的也快，很快，实验室陷入了死寂。
贝加庞克身体颤抖，死死攥住熊的手臂，手背上的青筋在苍白的皮肤下狰狞暴起，这是他第一次这般生气，却又无可奈何。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声音已经嘶哑得不成样子，每一个字都在颤抖，仿佛随时会崩断的弦，眼镜片上蒙着层水雾，却遮不住贝加庞克眼底翻涌的绝望。
“我知道。”
“你知道什么知道!!你到底在做什么，熊?!”
贝加庞克肩膀剧烈耸动着，拳头无力砸向熊，一下又一下，如同濒死之人的最后挣扎。
“不行，你必须现在就走，熊，以你的能力，带着波妮逃脱世界政府的追捕算不上难事，快，我会封锁消息，你趁现在快走！”
贝加庞克强撑着打起精神，伸手推搡着熊，打算再拼一把，他承认自己是个科学疯子，但他又不是没有人性，相处这么多年，他早就将熊和波妮当做家人，他很清楚，如果继续让熊留下，那么熊真的很有可能因为那个人的野心而变成真正的滥杀无辜的武器。
尽管他当初设想的克隆士兵计划的初衷并非如此，但这所有的麻烦的的确确因他而起，他必须得补偿，不管什么办法，只要把两人送的远远的，一切都会好起来。
“贝加庞克，我不走，我和波妮确实可以逃，但索尔贝王国的人逃不掉，贝加庞克你也逃不掉，而且我相信你，不是说好了吗？你一定会研究出保护弱小的真正的和平主义者，要是我的生命还能再帮到其他人，没有自我又如何？”
熊说的坦然，可心底又怎么可能不遗憾，完全失去自我的他应是不会再记得波妮了吧，不仅波妮，还有这一路他所遇见的所有人，他大概都不会记得了，要是金妮还在，肯定又该骂他了。
贝加庞克的手僵在半空，最终颓然垂下，喉结艰难滚动着，像是咽下了千万句不甘。
“熊，有时候我多希望你自私一点，不做这个英雄。”
熊从口袋拿出照片，看着照片里满脸笑容的波妮，眉眼柔和，连带着眼尾的细纹都温柔舒展开来。
“是啊，要是当初我能自私些，或许就能留下她，那样的话，结果是不是会不一样呢？”
余音如潮水一般褪去，肆虐了整整一个冬季的海风，在这一刻停止了呼啸，铅灰色的海面上，连浪花都停止了呜咽，清晰倒映出同样沉默的天空。
茉可没有跟着军舰回到马林梵多，而是随意选了一座小型岛屿下了军舰，尽管波鲁萨利诺想跟着茉可一起溜之大吉，但奈何被泽法逮住，溜不了一点。
“真的在这里下船就好了吗？”
泽法眉头紧锁，深邃的眼眸中盛满忧虑，全然不觉自己现在单手拎着个大活人说话的模样有多好玩，被扼住命运后脖领的波鲁萨利诺可怜虫般，眨巴着眼睛巴巴的望着茉可，希望茉可帮忙求情让他一起去玩，看来就算是海军大将了，还是会怕老师呀。
但凡要是波鲁萨利诺在年轻个三四十多岁，这副扮可怜的模样说不定还能骗到几个人，但可惜，现在的波鲁萨利诺一个人都骗不到。
茉可默默挪开含笑的视线，看向了泽法，“这里就好，麻烦泽法大将和波鲁萨利诺大将回去帮我和其他人说声抱歉。”
她还得去看看艾斯那边的情况，后面就要回香克斯那里，上次吵架后，香克斯写的信一直都情绪低落，贝克曼也递消息说香克斯情绪不对，这些天见谁都不顺眼，不知道找多少人干架了。
时间紧凑，正好这座小型岛屿离白胡子叔叔他们不远，过去可以顺路看艾斯，之后就可以直接往香克斯那赶路。
看出了茉可眼中的坚定，泽法轻叹一声，眼底带着几分无奈，抬手温柔揉了揉茉可的发顶。
“有处理不了的事记得找我。”
“嗯，我会的，波鲁萨利诺大将乖乖的，不能给泽法大将添麻烦哦。”
茉可乖乖点了点头，随后侧过脑袋，望着被机械臂抓着不能溜走摸鱼的波鲁萨利诺，眼神里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
为了更好应对海贼，泽法新安装的机械臂用了海楼石制作，一旦被抓住，恶魔果实能力就会失效，这也是波鲁萨利诺这么乖的原因。
“小小姐，老夫又不是小孩子捏。”
听见茉可的话，波鲁萨利诺瘪着嘴，眼神幽怨，跟那受气的小媳妇有点有的一拼。
“是吗？”
茉可促狭眨了眨眼，波鲁萨利诺顿时哭笑不得，嘴角抽动着想扯出个笑容，又觉得实在憋屈，生气吧，又舍不得，最终只能认命长叹一声。
“知道了，老夫会乖乖回本部，这下子小小姐放心了？”
“嗯!”
茉可笑着点头，目送两人登上军舰，很快军舰再次启航，直到化作一个黑点消失，茉可的笑容缓缓消散，拿过背包的报纸，看着熊正式填补七武海空缺的头条，眼神晦涩。
那天和熊交谈，她知道了不少关于世界政府的谋划和七武海的真相，那年要不是因为香克斯的突然行动，七武海会议原本并不应该那么着急召开，也不会导致当时召集过去的七武海都是备选。
熊便是七武海备选其中之一，那次会议后，报纸上刊登的正式七武海一个一个冒出，而这几年，明面上熊的那个位置却是另外一个海贼顶替，当时的她也没在意这件事，只当世界政府有其他想法，没想到会是如此。
赶巧，艾斯出海那一段时间正好把那顶替的七武海直接揍飞，突然出现一个空缺，艾斯又拒绝了成为七武海的邀请，好好的计划被打乱，难怪突然冒出个抓捕行动。
而现在让熊顶上，是打算暴露那批克隆兵器的存在了吗？
茉可深深叹了口气，其实和熊交谈完那天晚上，贝加庞克找过她，好歹也是贝加庞克一手建立的地盘，没有监听虫，可不代表没有其他监视手段，她没想到使用治愈力产生的微小能量波动竟然会被察觉。
“或许是仪器探测错误也说不定，贝加庞克先生你怎么就确定是我呢？”
茉可唇角挂着恰到好处的职业微笑，并不承认，贝加庞克见状，也不追问，只是一声沉沉的叹息从胸腔里溢出。
“不管茉可小姐你是否相信，我只是想救下熊和波妮，波妮的身体痊愈的太快，世界政府的人马上就要来了，我希望你能再劝劝熊，让他和波妮一起逃走，不然他会死掉的。”
“!!!”茉可神色骤然冷了下来，“你什么意思？”
“你应该也从波鲁萨利诺那里知道了，熊是克隆士兵的优良模板，无论是服从性，还是力量都要高于普通士兵，尽管克隆士兵已经比所有的普通士兵都要优秀，但克隆出来的改造人终归比不上熊本人，要是熊再不离开，一定会被改造成没有真正的兵器，在那群人来之前，他必须离开，茉可小姐，波妮这么喜欢你，只要你和不能一起，熊一定会听的。”
“……”
话音落下，房间里骤然陷入死寂，茉可确实从波鲁萨利诺那里听到不少，加上这些天看见的实验场地，尽管没有明说，她也猜测出了世界政府的算盘，以及之后可能出现的情况，所以她前面才会奉劝熊和波妮离开，但想起熊的拒绝，茉可抿着唇摇了摇头。
“我劝不动他，否则他现在不会留在这。”
茉可无比平静的一句话让贝加庞克浑身一僵，这样啊?原来已经劝过了吗？那傻熊，为什么不走?为什么不走啊?
回忆的最后是贝加庞克失魂落魄的背影，茉可望着平静无波的海面抿紧了唇，她其实大可以将熊打晕带走，但熊做出了自己的选择，那样坚定的眼神，她无法去干涉。
熊的革命军身份很好探查，萨博也说过熊教导了他很多，这一次她来艾格赫德，不仅仅是为了探寻了艾格赫德的新武器，更是为了将熊带出去。
有恩必报是茉可的准则，熊对萨博的教导之恩茉可自是想要报答，不然也不可能冒险在外人使用治愈力，说出那些劝阻的话，但如今说这些也没用了，做出了决定的熊再想逃脱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只希望离开前她留下的力量能护住熊最深刻的记忆，那份他对波妮酱的爱。
“卟啾~”
米花扑腾了下翅膀，蹭了蹭茉可，茉可浅浅笑了笑，抱着甜果坐到了米花背上，“走吧，该去看看艾斯和白胡子叔叔他们了。”
“卟啾!”
得到茉可的命令，米花拍打着翅膀往茉可指引的方向快速飞去，很快就消失了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