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京城,二环里,前海边,一座僻静清幽的四合院里,廖谷峰正和安哲在一间茶室里品茶。
安哲此次进京开会,利用会议的间隙,专程来看望老领导廖谷峰。
对于老部下的来访,廖谷峰是很开心的,安哲是他当年在江东的那些地市书记里进步最快仕途前景最好的,也是目前职位最高的。
对于安哲,廖谷峰无疑是赏识的,这是因为安哲的能力和做事。
对于安哲,廖谷峰又是信任的,这是因为安哲的品格和做人。
由此,在安哲的仕途中,廖谷峰多次提携。
也由此,对乔梁在东林省工作,廖谷峰也是放心的,自己这个女婿,可是个不省心的主儿,很能折腾,有安哲在,可以省他不少心。
今天安哲来拜访廖谷峰,廖谷峰特地安排了家宴招待安哲,两人小酌了一杯,然后来到这里喝茶。
“老领导,看您现在的气色很不错。”安哲说这话的时候,心里很欣慰。
对廖谷峰,安哲是从内心里感激,没有老领导的提携,他是断不可能在仕途内走到今天的。
同时,安哲又很敬重廖谷峰,因为老领导的德高望重和丰富的从政经历,每次和廖谷峰见面,他都有受益。
当然,对于乔梁,这个自己在担任江州市书记时候的秘书,安哲是喜爱欣赏有加的,即使乔梁不是廖谷峰的女婿,安哲也会对他倍加爱护,现在乔梁是廖谷峰的乘龙快婿,安哲自然会更加扶持乔梁。
“呵呵……”廖谷峰爽朗地笑起来,“老喽,我现在是过一天算一天,多活一天都是赚的,当然了,我还是希望多活几年,看到你们在仕途上不断进步,我还是很欣慰的。”
安哲眨眨眼,廖谷峰说的“你们”,不知道是指的他和乔梁,还是包括其他人。
“老领导,我由衷希望您健康长寿!”安哲诚心诚意道。
“嗯,你的心意我领了,但自然规律还是无法违背的,一切顺其自然。”廖谷峰坦然道,他的心态一直很好,一切都看得开。
安哲点点头,接着道,“老领导,有个事,我想给您汇报一下。”
“哦,如果是东林省工作上的事情,就不用和我说了,我现在已经退下来了,按照组织规定,是不能过问的。”廖谷峰道。
“不是工作上的事情,是关于梁子的。”安哲道。
“哦……”一听安哲提到自己女婿,廖谷峰顿时来了兴趣,“和我说说,这小子在东林省又惹出什么事了?”
对于乔梁在林山市的工作,廖谷峰其实一直在密切关注着,虽然乔梁回京和他不大说工作上的事,但他对乔梁在林山市搞的那些动作,都是了解的。
安哲道,“老领导,梁子没惹什么事,他在林山市的工作业绩很突出,在全省各地市中名列前茅,有目共睹。”
“嗯,那是什么事?”廖谷峰道。
安哲道,“梁子没惹事,但有人惹他了。”
“说来听听。”廖谷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然后放下,静静地看着安哲。
安哲接着把前些日子关新民准备把乔梁调到省国投的事和廖谷峰汇报了一下。
听安哲说完,廖谷峰沉思片刻,乔梁从来没和他说这事,如果不是安哲提起,他到现在都不知道,乔梁这小子够沉得住气的。
沉思了一会,廖谷峰缓缓道,“这个新民同志……看起来对梁子还是蛮欣赏蛮看重的嘛……”
安哲不知道廖谷峰这话的正反,一时没说话。
廖谷峰继续沉思道,“这个事,虽然最后新民同志在你的阻拦下放弃了打算,但凡是必有因,安哲,你认为,此事是新民同志的意思呢,还是有其他人在背后撺掇新民同志?”
安哲皱起眉头,“根据我的感觉和分析,这个事,似乎并不是关新民自己的意思,很大的可能是有人在背后捣鼓。”
“那是谁在捣鼓呢?”廖谷峰饶有兴趣道。
安哲寻思了一下,“很大的可能,是关新民的身边人。”
“嗯,身边人……”廖谷峰点点头,“身边人……秘书,秘书长,厅办主任……这些人,哪个和梁子有厉害关系?或者哪个人身边有涉及到和梁子有矛盾的人呢?”
安哲凝神想了下,“秘书……不大可能,秘书长,是刚从信川市提上来的,和梁子没什么交往,也不大可能,倒是刚就任的厅办主任……”
“这个厅办主任和梁子有过往有矛盾?”廖谷峰问道。
安哲摇摇头,“但是这个厅办主任的前任是关新民的心腹,是他就任东林省书记侯从江州市跨省调过来的,之前在江州市担任市长……”
“呵呵,那就是了。”廖谷峰笑起来。
安哲道,“此人叫楚恒,现在在信川市担任书记,之前东林省秘书长空缺的时候,关新民有意直接推荐他担任秘书长,但被我和班子其他人员阻拦了,于是把他放到了信川市……我听梁子说过,他和楚恒有挺深的矛盾,具体是什么矛盾梁子没说,但梁子对他似乎很痛恨……”
“嗯。”廖谷峰点点头,“体制内的各种矛盾交错复杂,有工作上的,有个人上的,梁子既然不说,你不要问,我也不问。”
“好的。”安哲点点头。
廖谷峰接着道,“安哲同志,你说的这个事,我知道了,这次新民同志对梁子的‘重用’没有实现,我得感谢你。”
安哲连忙道,“老领导,您可别这么说,梁子有事,我出手,这是必须的责任和义务。”
廖谷峰没再和安哲客气,接着道,“年轻人多点挫折是好事,当年在江东省,我调任西北省之后,新民同志主持江东省的工作,你不也是被他从江州市书记的任上调到省商业集团了嘛,那又怎么样,你现在不也是正部了,你这位新民同志昔日的部下,现在和他搭班子,想必新民同志每每想起这一点,会颇有感触的。”
安哲轻轻呼了口气,其实不光新民同志必定会想起这个,他也经常想起这一点。
廖谷峰接着道,“梁子在林山市工作,我看他最近似乎有点顺,这其实并不是好事,让他多一点挫折,多经历一些风雨,这对他的成长是很有好处的,在某些时候,如果他再遇到什么挫折,你可以根据现实的情况决定要不要出手,不要轻易出手,让他自己闹腾,让他受点罪受一些磨炼,不经历风雨是见不到彩虹的。”
“好的,老领导,您的话我记住了。”安哲很明白廖谷峰培养乔梁的良苦用心,俗话说,一个女婿半个儿,在他看来,乔梁在廖谷峰眼里,不是半个儿,整个都当儿子了。
“好了,梁子的事说到此为止。来,安哲同志,喝茶。”廖谷峰招呼着安哲。
安哲点点头,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然后道,“对了,老领导,冯运明同志调到东林省担任纪律部门负责人了。”
“嗯,这个我知道。”廖谷峰点点头,虽然退了,但他对各省的人事变动还是很关注的。
安哲道,“冯运明之前在江州工作过,您还记得他吧?”
廖谷峰点点头,“记得,这个冯运明,当年在梁子的家乡三江县担任书记,我去三江县考察的时候,还去过梁子的老家呢,他一直陪同,后来呢,冯运明同志调任江州市组织部长,再后来……”
廖谷峰一口气把冯运明担任过的所有职务说了出来,听得安哲暗暗佩服,老领导的部下数不胜数,没想到他的记性这么好,这么多年了,都还记得冯运明当年担任的职务。
“老领导,您这记性太好了。”安哲由衷道。
“呵呵,体制中人,习惯了。”廖谷峰道。
安哲明白廖谷峰说这话的意思,一切尽在不言中。
安哲接着道,“冯运明同志和梁子交情不错。”
廖谷峰淡淡点头,没有就此做评论,而是道,“想想很有意思,当年你和新民同志、冯运明同志还有梁子和那个什么楚恒,都是在江东省工作,现在你们扎堆都跑到东林省去了,看来你们颇有缘分嘛,这缘分可是很少见,要多珍惜喽。”
安哲一时不知该怎么接廖谷峰这话,要说有缘分,他和冯运明、乔梁来到东林省工作,那的确是缘分,但要和关新民还有楚恒说有缘分,似乎,似乎……
廖谷峰这时又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合是缘,斗也是缘啊。”
安哲恍然大悟,老领导原来是这个意思。
中国传统文化中的阴阳思想,强调对立统一,大概与此有关。在体制内,官场中的合作与斗争,如同阴阳互动,相互依存,共同构成了完美整体。
这时廖谷峰的秘书推门进来,走到廖谷峰跟前,附在廖谷峰耳边低语了几句。
不知道秘书说了什么,廖谷峰闻听后眼神突然一亮,思忖片刻,接着看向安哲……
安哲被廖谷峰看得有些莫名,不晓得是啥意思。
接着廖谷峰摸出手机,站起来,“我出去一下。”
随即廖谷峰出了房间,显然是要打电话。
安哲眨眨眼,老领导是要给谁打电话,还得避开自己,还有,刚才老领导听了秘书的低语后,眼神突然一亮,这又是为什么?
安哲静静地坐在茶室里喝茶,等着廖谷峰回来。
不大一会儿,廖谷峰回来了,径直对安哲道,“走,换个地方喝茶,跟我走,我带你去见个人。”
安哲站起来,“老领导,您要带我去见谁啊?”
廖谷峰笑笑,“金领导。”
“啊——”安哲身体一震,不由发出声,任他怎么想,都没想到今晚会见到金领导。
这一瞬间,安哲感到意外又惊讶,还有几分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