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在铜炉旁摇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萧崇看着眼前之人，眉头轻皱，萧瑟混迹江湖的时间远比在朝堂上的多，江湖是一个尚侠义的地方，与朝堂完全不同。
对方如今的愤怒他能够理解，但他对自己的道也从未有过怀疑。
“六弟深夜来访，就为了问这个？”
萧崇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柄钝刀，缓缓割开两人之间那层薄如蝉翼的伪装。
萧瑟的瞳孔里跳动着烛火的光，那光芒深处却凝着化不开的寒意。
“那看来二哥是有所耳闻了.”
萧崇不置可否，他和明德帝是一样的，求的是朝局的安稳，所以对很多东西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如何？”
萧崇叹了口气，目光变得悠远，似乎是在追忆往事。
“六弟可还记得五年前青州水患？当时若严查漕运亏空，三州赈灾粮道立断。父皇选择杀一人而活百万，若是换成你，你又当如何，为了那个所谓的公道，置三州百万百姓于不顾？”
萧瑟闻言呵呵一笑，语气间满是讥讽之意。
“二哥，粉饰太平，大局为重，退让妥协换来的太平，难道真的是太平吗？”
“若不是父皇一再退让，北离何至于此，朝堂上下，结党营私，干涉朝政，为了排除异己，不惜大打出手，甚至丧心病狂。”
“你们有没有想过，这把剑最后对准的人是谁？？”
“一个昏庸的君王，一个唯唯诺诺，事事退让的君王，如同提线的木偶，口中说的冠冕堂皇，这个天下姓萧，但真的姓萧吗？？”
“之前我总在想，为什么在历史的大潮之下，没有一个朝代能够传承千年万年，天下总是合久必分，分久必合。”
“现在我好像知道了，就是因为像二哥这样的人存在。”
萧崇脸色一变，萧瑟说的话就像是一根刺，一下子就扎进了他的心脏之中。
明德帝在位期间，时局安定，看起来是太平景象，但正如萧瑟所说，隐患已经埋下，未来若是不能处理，却是灭国之兆。
“二十三名学子被断手足，七户人家满门暴毙，试卷上那些朱批，用的究竟是朱砂还是人血，二哥可知情？”
窗外的风突然急了，吹得窗棂发出细微的震颤。萧崇月白色的蟒袍在光影交错间泛起涟漪，腰间玉佩纹丝未动。
但萧崇的脸色却在萧瑟的一声声质问中，变得铁青，这样的情况与他预料中的可不一样。
萧瑟目光依旧，好似没有看到萧崇那张已经铁青的脸，他双手抱在胸前，声音继续传了过来。
“所以二哥觉得，那些被做成人彘的学子，就该是如此？？”
萧崇袖中的手骤然收紧，檐角铜铃突然叮当作响，惊起夜栖的寒鸦。远处传来雷无桀与颜战天隐约的剑器交击声，又很快归于沉寂。
“萧楚河！”
萧崇猛地拍案而起，案上墨池里的残墨溅出一片墨迹，他看着身前这个年轻人，自己的六弟，一个理想主义者，竟不知该对他说什么。
他知道世间的黑暗吗？？
这个问题有答案吗？萧崇扪心自问，经历了江湖截杀，经历了背叛，经历生死一线，对方定然是知道的，但他此时又为什么还能够说出这样的话？？
要想背负天下，难道真的那么容易吗？？
只是他那些借口说服不了萧瑟，随后萧崇又坐了下去，他沉声开口。
“六弟，打天下和治理天下不是一回事，治理天下靠的不是一个人，而是君王和大臣，没有足够的利益，你觉得那些人会甘心受朝廷驱驰？？”
一道闪电劈开云层，刹那间的白光映出萧瑟平静的脸。
“二哥是想说君王与士大夫共天下？？”
“可这个天下……从来就不是我们的……”
萧崇瞳孔猛地一缩，再度拍案而起，声音冷冽如刀。
“六弟，你可知你在胡说什么！！”
萧瑟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他的声音轻得像是叹息。
“若这个天下真的是我们萧家的，那便不会有什么赵、唐、秦、汉……”
“若这个天下是我们萧家的，那你和父皇又何必妥协退让……”
“若这个天下是我们萧家的，那外面就不会有那么多的神游玄境盘踞，意图颠覆朝廷！！”
萧崇忽然无言以对，虽然萧瑟说的这些大逆不道，但他不得不承认，萧瑟说的是对的。
“这个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
萧瑟抬起头，目光越过了自己身前的萧崇，看向了对方背后挂着的那副字。
天下！
“只是我们萧家很幸运，能够从乱世中崛起，成为了这个天下暂时的主宰之人，或许在不久的将来，这个位置会成为张家的，董家的，甚至是王家的。”
“所以，既然不是我们的私有之物，我们为什么要怕，怕失去它，而不是让它变得更好。”
萧崇目光幽幽，再度看向眼前这个意气风发的年轻人。
“六弟，人心都是会变的。”
“若我们萧家失去了这个位置，无论是哪一家上位，都不会放过我们的，萧家落脚之地其实就只剩山尖的一小撮，每一步都要如履薄冰，小心翼翼。”
“相信我，在做出那些决定的时候，无论是父皇，还是我，都不会是心甘情愿的，但我们.别无选择！！”
萧瑟缓缓起身，这个答案虽然说的过去，但却并不是自己所想要的。
“二哥，若这个天下真的不姓萧了，那又何妨，世道是世道，人心是人心，天下是天下，若真的无可救药，那为什么不将其打碎，大不了我们再建一个，若没有气吞天下的气魄，那这个天下为什么要姓萧？？”
“既然姓了萧，那如何做，怎么做，我们才是主宰，最坏的结果又是什么，百姓揭竿而起，让这个天下不再姓萧，我们萧家是主宰，也是天下人，天下从来都不是一个人的，而是天下人的。”
“那些隐藏在暗地里的腐朽，注定会烟消云散！”
(本章完)
夜静不语 作品
第578章 气吞天下，主宰